第二十七章(第4/5页)

之前他还以为禁足闭门是多严重的罪责,如今看来当初永宁帝实在是轻轻放过了。

莫惊春抹了把脸,无奈地说道:“那臣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公冶启朗声大笑,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刘昊才真真是木然站在边上,怨不得陛下最近半年多待莫惊春总是有种古怪的亲热。这种感觉有点像是陛下将莫惊春划入到自己的范围中来。

刘昊自然也在那范围内。

当年因着太子的喜爱饶过一命,此后刘昊对公冶启便是死心塌地。

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内情还活下来的宫人。

除此之外,就连柳存剑也只是隐约感觉到公冶启有着残暴的一面,却万万不知道详情。

刘昊蓦然想到这些年莫惊春一直枯守翰林院,可以他的才智敏锐,那全然是浪费。

先帝是故意的吗?

而莫惊春这些年确实平平无奇,从未展露过任何苗头,直到他成为太子太傅,也从不冒头。是因为……他从骨子里就下意识畏惧靠近这份真相?

刘昊也不蠢,各种顺藤摸瓜,立刻便猜出七八分。

若是如此,当年莫惊春能活下来,真是千幸万幸,才饶得一线生机。

毕竟这些年东宫无声无息消失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

七月中,科举放榜。

几家欢喜几家愁,袁鹤鸣就是愁的那家。

好消息是考上了。

坏消息是名次排后,殿试或许拿不到个好成绩。

莫惊春听到消息时,让人去送了份礼,而他对着手头送上来的要文实在是头疼。

这份是刘怀王要嫁女的陈文,说是这一次科举榜下捉婿,瞧上了一名会试排名三十几的学子。

刘怀王是这一次进京的老王爷之一,他所提及的小郡主也与他同行,正是刘怀王府上最受宠的明珠。原本这嫁娶也是各自意愿,送到宗正寺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最后章程都走完了,只能入载和赐金云云。

可是莫惊春分明记得,这位小郡主已经是第三次请婚。

先前那两位夫君去哪里了?

莫惊春摁了摁额头,寻了左少卿来问。

左少卿倒是有些印象,悄声说道,因着小郡主很是受宠,所以在封地里看到喜欢的男子都是强抢入府,直到玩倦了才丢出去。而在封地外,若是看上喜欢的又无法顺利讨回去,便会用婚姻做筏,强逼人成婚再带回去,如今不过是故态复萌的第三回 。

莫惊春:“……”实在是彪悍。

他将这份陈文放到一旁去,决定先让人查查这学子是不是愿意的,愿意……那再说吧。

他本是打算歇息片刻,却不料小吏传来消息,说是府上有人来寻。

莫惊春挑眉,家里头没事怎么会让人过来找?

他让那人进来,却没想到居然是墨痕。

墨痕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进来的时候看见莫惊春简直跟看到救星一般,他待屋内只有自己和郎君后,立刻低声说道:“郎君,先前您吩咐的事情,小的留意到,有几个人行踪可疑,一直徘徊在四处,往往谣言力度最广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身影,于是小的顺藤摸瓜跟了上去,发现他们最后都归于张家。”

张家!

莫惊春面色微沉,这不可能。

如果是从前的张家还有胆,现在的张家除非发了疯,不然绝无可能再碰此事。

有人借着张家动手!

“还有呢?”莫惊春道,“如果只有这些,你没胆子直接摸上门来。”

墨痕:“郎君真是知道小的,小的在外头盯着,发现那几人偷摸着再出来,那模样像是要往城外去。而且除了小的外,好像还有旁的在盯梢。”

他皱着脸,“小的不敢上前,他们感觉很危险。”

还有别的人盯梢?

莫家的奴仆都会武,就算是墨痕,其实莫看他瘦小,实则一个打几个普通人是没问题的。如若他都觉得危险……

原是打算起身的莫惊春慢慢再坐下来,“不必管。”

墨痕惊讶,“可是他们要逃出城外……”

莫惊春摇了摇头:“不是还有另外一队盯梢的吗?”

墨痕反应过来,高兴地说道:“原来是友军!”

莫惊春斜睨他一眼,叹息着说道:“我都不晓得接下来能不能保住你。”这小子实在是滑头,挖地三尺的东西都给他摸出来,这仿佛像是他的天性。

另一旁盯梢的肯定是陛下的人,而墨痕贸贸然闯入其中,必定会被记上一笔。

若是陛下见猎心喜……

墨痕没反应过来,还哭丧着脸说道:“别啊,郎君,我保证没给他们发现。”

莫惊春默默吃茶,然后轻咳了几下,“在屋内待着别说话,等我下了值再一同回去。”墨痕应是,避开到一旁去。

希望别出大事。

莫惊春头疼地想。

自然是出大事了。

陛下不知缘何前往太后宫中,与娘娘大吵了一架,母子俩生出闷气,整个后宫都战战兢兢。前朝大臣得知此事,纷纷劝谏皇帝低头。

虽不知纷争为何而起,可太后到底为长辈,又怎可真的置气?

岂料正始帝本就在气头上,来一个骂一个,来两个训一双。

他偏不说置气的事情,而是净挑着大臣的错处训斥,反而站在了道理上,将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殿试本就在眼前,正始帝带着怒意主持考试,结果前头会考的晕了三个,还有两个跪得不成模样,给陛下气了个倒,将这几个直接贬到最底下去。旁的看了他们的惨状,便是再害怕要厥去,也死命抠住掌心不敢倒下。

新帝原是这般威严赫赫之人,参加殿试的学子纷纷留下了这恐怖的印象。

等殿试顺利结束,正始帝才气顺地批卷,倒是挑出来几个合眼的卷子,也不看糊名下究竟是谁,大笔一挥就定下一甲,再挑了二甲前头的几个,随后将卷子丢给重臣再批,直接回宫去。

晚间,正始帝去拜见太后,两人再度不欢而散。

这一次,刘昊是看得出来皇帝气极了。

第一回 还能说是独自闷气,第二回便是气狠了,直接将偏殿毁了个干净。

刘昊命人收拾的时候心下叹息,如今还能让陛下气到如此的人,也唯有太后了。陛下气狠了也只是毁了别的器物,至少还没到拿人练手的地步。

正始帝愿意发泄出来刘昊还高兴些,如是一直沉默,那方才令人可怖。

然之后一连数日,尽管长乐宫的气压越来越低,正始帝却再也没有表露出半点情绪。

直到这时,刘昊方才发觉这一回的争吵有所不同。

若说陛下对先帝是孺慕亲近,待太后便有一些疏离,可这少许疏离在年长后也被太后的温情软化,陛下并非完全无感之人,至少先帝将该懂的都教会了他,于是他也便明白太后的关切是真心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