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3/4页)

说话间,莫惊春已经走到门外,伺候的小厮轻声说了句,门内的人也就听到了。

席和方连忙站起来,就看到一人步了进来,他的官帽朝服都并未除去,透着一派严肃正经的模样,然那相貌出众,却是过目难忘。

他略顿了顿,脱口而出:“恩公!”

莫惊春微讶,挑眉看向席和方,就见这位青年郎君突然扑通跪了下来,居然是个双膝下跪的姿势,“原又是恩公救我,如此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

莫惊春将他搀扶起来,细细看了一会,“原来先前,你并非昏迷。”他心中略显心虚,毕竟他将人救出来后,却只能任由着他躺在雪地里,这一出确实尴尬。

只是席和方似乎记不得这一出,只是坚定地说道:“当日通天楼大火,我吃多了酒晕过去,半醉半醒间隐约记得有人搬动了我,只勉强抬了眼皮,记得一二。”

要说他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记得多清楚那也不可能,但今日在看到莫惊春进来时,他一下子就在记忆里朦胧的地方自动补全了。

要是莫惊春还是从前那枯板肃穆的死板模样,席和方其实未必能记得住。可莫惊春在和正始帝的你来我往间逐渐被挖出了深藏在心底原本的模样,这气质自然也逐渐发生变化。

如今莫惊春可再不是从前那丢在百官里都找不到的时候了。

他的气质独特,惊鸿一瞥,也是难以忘记。

莫惊春记挂着席和方身上的伤口,将他搀到座椅上坐下,“先前也是巧合,我的能耐有限,也只得救下你一个。不过……你可知道你的酒水里掺了迷药?”

席和方本是见了恩人,心中正是欢喜,得了这么一句,脸色当即微变。

莫惊春只做看不见,平静地说道:“那夜,我一时情急,将酒水撒出来,却不料闻到其中略显古怪的味道。”他轻笑了笑。

“你知道的,家里这般出身,对这些总是小心了些,所以才认得出来。不过这或许能说明,通天楼的事情对你而言,也不是个意外。”

席和方呆坐在椅子上,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他不觉得莫惊春在诓骗自己。

清晨醒来的时候,席和方意识到自己身处哪里,心里便忍不住砰砰直跳。哪个又不会仰慕如今朝野闻名的大将军呢?如今他就在莫府上。

莫家这位宗正卿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前些日子还救了他,昨夜更是急急救了他一命,就算真的有什么算计……又能坏到哪里去?

席和方:“您为何排家仆去寻小生呢?”

莫惊春淡淡说道:“通天楼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是仅剩的几个活口,相信官府已经问过你几回了。只是我比旁人更多知道一处,便是你的酒水里被下了迷药。这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正好是有人要害你,凑巧和通天楼的事情赶上了;往大了说……通天楼的事情,也与你有关。

“所以,我一想清楚这点,便派人去找你,本意是想请你过来问问,也是不愿我救下的一条性命无辜出事……只是没想到那么巧,昨夜居然又有人动手。”

他这一通说话虽然只是不紧不慢,却也将事情前后因果说了个分明。

席和方听着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后忍不住苦笑着说道:“小生不过是个破落出身,谁也瞧不中我,怎么上了京城,居然是个个盯着想要小生一命。”

莫惊春慢慢在他对面坐下,“你那一夜去吃酒,却是跟了谁?”他说自己是破落户,可好歹他还是跟着族内生活。不过他就算是跟着世家门第过活,肯定也没几个钱,顶多就是靠着族内的供给过活,譬如这种去通天楼吃酒的事情,他一个人是绝不可能去的。

席和方:“是跟着族内一个族兄去的。”他显然也明白了莫惊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过了好半会儿他摇着头说话,“不会是他,如果是这位族兄,我如今不知已经死了几回,倒也不必在通天楼上再出事儿。”

这位年轻郎君虽然脸色苍白,但说话甚是有条理,显然也是个脑子清楚的。

有脑子就好办事儿。

莫惊春:“按理来说这样的仇怨,不会是普通事情。毕竟要在通天楼里动手,要么是你亲近之人,要么是他有能耐,能指挥得动通天楼里的侍从。”

他说话间有些叹息。

“我原本觉得若是你的亲近之人,那事情或许好办些,可若是后者,那麻烦就大了。”

席和方抿紧了唇,“……您说得对。”

如果是他亲近之人动手,那事情再怎么麻烦,也只局限于在他们彼此之间同辈的仇怨。

虽然不知为何涉及到了生死之仇,但再怎么样都算是勉强能够抵挡,可若是有人能不知不觉中指挥这么多人要取他性命,那这便意味着背后是一个他无法抵抗的大敌。

可他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能够招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席和方想不明白。

莫惊春叹了口气:“问题便出现在这里或许是一桩,你一点都没有觉察得到,可是在不经意间撞破的隐秘,你或许完全没把他当一回事儿,可是幕后之人却战战兢兢,巴不得你死。”

席和方又急又恼,但也听得出来莫惊春是为了他好,尤其是他所说的那番话却着实在理。

毕竟他出生身那样的人家,其实是狠遭了一些磨难,也知道世家门第里其实并不像外头人所以为的那般美好,总归也有些肮脏藏在里头不说。

他平日里虽然苦读书,对于外头的事情并不怎么分明,但是来往行走间说不得也是听了一耳朵要命的事情,只是他当时没放在心上,或者压根没意识到。

如今这事情却反过来成了他的催命符。

莫惊春:“想不起来的事,就莫要去想他。我本也是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你能活下命来也是你自身的造化,听说你入京本就是为了赶考,如今二月将至,就在府上住下,好生歇息考试。至于旁的事情却也不必担忧。”

他语气淡淡。

“我倒是想看看哪个敢来莫府撒野。”

尽管这语气平静,却听出了十分之自信。

席和方本想推辞,转念一想自己的处境,也只能应下,决意在这之后必定要好生报答莫惊春。

莫惊春命人准备了一处别院,又派人去和徐素梅说了一声,就说府上来了位客人,这一来二往,让席和方很是感激。

待安置妥当后,莫惊春才出了别院,一路往主屋去。

卫壹跟在后头愁眉苦脸,“郎君待他那么好,要是回头那位知道了……”他其实不想多嘴,但是在去了方歌楼遇到几个“同僚”后,他大抵是猜出了皇帝的态度,生怕回头正始帝又有了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