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第2/8页)

太后:“你从前若是早早说了他的重要,哀家会拦着你?好在你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将家国天下都倾覆,不然,哀家都要怀疑,当初生下你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再给你长长心。”

正始帝哑口无言,其实,大概,那个……

他沉默了,没在太后面前说什么。

但皇帝的异样,在殿前不是秘密。

正始帝时常来往演武场,武师傅已经无人能够助他,最后迫得是柳长宁亲自下场。可怜他刚刚伤好痊愈,被陛下特赦回来,就要面对这样的痛苦。

但是柳长宁之前能身兼宿卫首领,自然也是个武艺天才。

有了柳长宁做打手,正始帝便好过了些。

陛下将这狂躁的压力发泄在演武场后,朝上朝下的事情便安稳。但老太医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难看,直到有一日,老太医诊脉后无奈地说道:“陛下最近如何?”

正始帝淡定地说道:“无碍。”

除了锤炼的时间长了后,倒是无感。

从前听莫惊春说过他借用练武来发泄的说辞,倒是真的有用。

老太医却沉着脸色摇头,认真说道:“陛下,臣觉得您的脉象,并不比从前要好。”他已经调整过药方,不该毫无变化才是。

正始帝平静地说道:“或许是诊断有误呢?”

老太医沉声说道:“陛下,臣虽无用,到底还是有能为,还请陛下说个清楚。”

正始帝看了眼老太医,手指在桌上敲击了几下,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犹豫,顷刻后,帝王才不疾不徐地说道:“自打服药后,确实互相融合,也的确……是除了那一回后,并未真的暴动。

“不过寡人时常会听到一些古怪呓语,甚是吵闹。”

他的声音冰凉从容,仿若真的不为此所困。

老太医脸色微变,追问这症状从何而来。这人一旦上了头,便是不管不顾,也不怕正始帝一个恼怒咔嚓掉了他。

但正始帝既然说了开头,也不会隐瞒结尾,便也说了出来。

持续时间不短,至少得有几个月。

正始帝居然能生生忍到现在!

帝王漠然说道:“不是什么大事。”

老太医可要拍案叫绝,这都不叫大事,那什么才叫大事?!

这等幻听出现,可算不得好事。

老太医冥思苦想,突然说道:“陛下这些时日,还是没去见宗正卿吗?”

正始帝诡异地斜睨他一眼,“说这些作甚?”

“上回陛下说道,在宗正卿身旁能睡着。”老太医言辞凿凿,“如果陛下这一回不是骗臣的话,那岂不是说明,您的幻听,在宗正卿身旁会消失?”

正始帝屈指揉了揉额角,脸上面无表情。

良久,“不成。”

正始帝肃然说道:“寡人对自己倒是有几分知晓,如果真的靠近子卿,他必然讨不到好。”那种蠢蠢欲动的恶念一直蛰伏在他的皮肉下,自打帝王压抑开始,就从未停止过咆哮的挣扎。

在看到和莫惊春的曙光前,正始帝不想妄动。

老太医无奈在心里感慨。

他在皇家沉浮二十来年,对皇室内的事情看得太多,就算是正始帝的父亲永宁帝,脾性再温和淡定,也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正始帝这桀骜暴躁的脾气,居然还有生忍下来的一日。

就如同凶兽被驯服,被安抚。

可正始帝的疯性是发自骨髓皮肉,不是纯粹靠忍,就能奏效。

眼下陛下是压得住,可要是一日暴走,后果不堪设想。

老太医也顾不得去说陛下的隐瞒,而是说道:“如果陛下当真……那多多接触,还是有用的。”

正始帝睥睨,不耐地说道:“寡人说的话,老太医是没听进去吗?”

老太医镇定地说道:“臣自是听到了,也正是因为臣听到了,才会有这样的劝谏。陛下,堵不如疏,再压抑下去,臣怕您会失控。”

正始帝嗤笑了声,戾气隐在眉间,乖戾地说道:“作甚那么害怕?如果寡人变成个疯子,不正顺遂了那些人的野心?”

提到这里,老太医就不敢说话。

自从交泰殿被烧了后,这样的试探层出不穷,如果不是刚刚料理过宫廷,再加上太后让渡的权力,还说不得会如何。

自古以来,前朝和后宫都是紧密相连,不少权贵世家在宫中确有眼线,这都是心知肚明的隐秘。

只除了东宫。

那是围得最水泄不通的地方。

而正始帝登基后,便是整个后宫,都仿佛被划入了地盘范围,容不得外人窥伺。如今已经做到筛无可筛,外人也无从下手。

老太医:“……前朝的事情,臣不懂。但是陛下和宗正卿,却还是要见面。”老太医这再三劝阻,正始帝多少听进去了一点。

不然,他为何会在外狩猎时,听到莫惊春带着莫广生几人去了京郊别院后,会快马加鞭带人赶过去?

倒是让他意外知道了莫广生……怕是知道内情。

数日后,正始帝在练武场上下死手的时候,莫广生沉浸战场多年的杀意刺激着帝王敏锐的感触,黑沉沉的眼底一闪而过张扬的猩红,暴戾的快意在体内徘徊,在皮肉冲撞里低低愉悦。

他想要血。

帝王握着长刀,冰冷无情地扫过莫广生。

满眼都是血红。

喉咙,胸前,下体,小腿……一个个弱点被扎人的视线擦过,莫广生皮糙肉厚,习惯了敌人的窥伺,却没有留意到正始帝的眼底,只剩下纯粹生与死的狂躁。

愈战愈勇。

嗜血的贪婪亮起,正始帝几乎想要将眼前人活劈撕碎。

刀光里,眼角余光一瞥院门口立着的人,血红像是被擦掉了一角,涂抹出了莫惊春的形状。

长刀停在莫广生的脖颈边。

正始帝低头看着胳膊,挑破的布料漏出个小洞,莫广生还是留了手。

他心里一阵烦躁,将长刀丢到一边。

正始帝步向莫惊春。

一步步,漫天的血光像是倒流,将莫惊春的轮廓变得更加鲜活。他走到莫惊春跟前时,那所谓的疯狂杀性,所谓的血光漫天,消失得一干二净。

就连聒噪的声音,也再不响起。

只有莫惊春轻轻朗朗的声音,“陛下。”

他道。

正始帝从未说过,其实他喜欢听莫惊春这么称呼。

只是这称谓总显得冷漠隔阂。

他从漫长的思考里抽开身,扯了扯手底的尾巴。

莫惊春发出哀哀惨叫。

“陛……下……”

瞧,同样低柔的声音,此刻如此魅惑。

狸奴尾巴确实不如兔尾敏感,毕竟这么长,又这般毛绒绒,光是梳下来的毛毛,都可以捧在手心里。

这是一条多么活泼,多么乖顺的尾巴。

尤其是在侵入的时候,能看到这尾巴可怜兮兮地僵直,然后软绵绵地搭在公冶启的手腕上。像是推拒,又像是可怜兮兮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