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第2/7页)

正始帝微讶,听着薛青捎带的话,脸色却是愈发的欢愉喜悦,仿佛就连眼角都变得艳丽发红,在这寂静肃穆的牢狱内张扬出一种扭曲的美丽,“哈哈哈哈哈——”

他也笑了起来。

但是正始帝的笑声可比秦王要爽朗得多。

“夫子这么说,怎能不听呢?”

帝王的脚步甚至有点极致的雀跃,就像是……刚刚释放完后,禁不住身体还留有的冲动,举手投足间,仍然带着外放的疯狂。

正始帝便这样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儿,一边步往幽暗牢狱内唯一的出口。

而最为最近的一个听众,薛青面无表情。

他半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都没有,只想赶紧下值。

家里的乖乖女儿还在等着他呢!

莫府。

在“阿正”刚离开的前几天,桃娘还有点想念他。

毕竟在莫府上,她一直是最小的那个。

当然,在多了安娘后,最小的变成了安娘。可是安娘还不会走,每天出入都是靠着嬷嬷在抱,也还未到能跟着他们顽的年纪,这样一来,到处走还被到处宠的桃娘,确实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比她还小的孩子。

而且还是她能一手抱起来的小孩!

再加上阿正看起来脆弱又可怜,桃娘偶尔还会担心他回去后受欺负。

但是桃娘每日的事情也很多,除了要去探望长辈外,还得跟着西席和女夫子学习,再加上一些手帕交的来往,将桃娘的时间占得满满的,只在偶尔跟在阿耶身后转悠时,才有空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阿耶,阿正家里是作甚么的?”

桃娘在画完画后,高兴地拿给莫惊春看。

桃娘的画技比之前进步了不少,至少莫惊春能从中体会到之前从未有过的灵气。莫惊春笑了笑,将桃娘送给他的画收了起来,然后才说道“是很大很大的官。”

皇帝。

——应该算是最大官了吧。

“那他阿耶是不是娶了很多妾室,所以才不喜欢阿正?”

桃娘趴在莫惊春的膝盖上,好奇地说道。

“……不,他家里一个妾室都没有。”莫惊春面色古怪地说道,“也没有夫人。”

桃娘很是惊讶。

不过桃娘不是个好奇的孩子,她在问过这些后,再跟阿耶探讨了一下阿正生活会不会不好过后,有了个安心的答案,她就不再问了。

最近她一直被徐素梅带在身边,同进同出。

徐素梅说是该教桃娘管家的本领了,所以最近桃娘学得很是认真,就连晚上睡觉的时间都晚了两刻钟。

而莫飞河却是不在府上。

他被正始帝派了出去。

但具体是做什么,莫惊春并不知道,毕竟各自朝务的隐秘,他从未过问。若是能够知道的,彼此自然会跟家里人说。

再过了两日,今年正科春闱开始了。

整个皇城都是读书人的身影,尤其是这数量,比去年的恩科还要再多了一倍,莫惊春听说考场的范围都紧急扩建开来。

墨痕回来说,好像跟《云生集》有关。

在这些藏书的消息放出去后,原本未必要来科考的考生却是挤破头一般地冲过来,那姿态仿佛像是捕食那样前仆后继,就连所有的客栈都住满了,有不少学子最终不得已要去借住在民宅。

就在春闱开始的这三日里,席和方也没闲着。

他的族兄窦庄这一回要下场考试,为了能够让他考出个好成绩,席和方忙里忙外,还找人打听了今年考官的性格和喜欢的文风。

在窦庄去考试的这几天,席和方比别人都要担忧,这几日都没坐得住。

同僚笑话他,席和方只是哂笑,没再流露出来,心里却是担心依旧。

他眼下和窦庄还是借住在莫家的宅院,每年的租金合理,甚至莫家还帮着雇佣了帮厨,位置也算是适中安静,两人住在这里也是宽敞。

在他们两人跟扶风窦氏打了官司后,他们两人被断绝了钱财。不过前些年他们靠着自己积攒下来一些银两,再算上席和方进入翰林院后,每月的俸禄和每次月考的奖钱,要在京城生活下来还是不难。

就是拘束了些,不过等窦庄考试出来后,诸事也差不离了。

明日便是春闱结束的日子,席和方下了值后,独自一人在家中坐不住,便出来晃悠。

他去的地方是木匠铺。

窦庄睡的屋子那张床不太稳当,许是被什么虫蚁啃噬,一只木脚有点晃悠,睡不安稳。

窦庄想省钱就一直没换,但是席和方却是看不过眼,准备趁着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将他那张床给换掉。

他这一年多已经将京城摸索得差不多,尤其是什么地方买卖便宜,什么地方是权贵喜欢的,这些门门道道,已经完全被席和方这个初出牛犊掌握了。

席和方这次去的,便是城西。

西街也在城西,不过席和方要去的却不是西街,而是比西街再西面一点,那里有几家专门做木匠的老店。价格公道不说,手脚也很灵活,做东西又快又好,席和方家里不少东西便是在这里置换的。

短短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席和方彻底从世家大族的生活脱离了出来,变得极具生活气息。知道什么地方要省着钱花,什么地方要买得实在。

“老板在吗?”席和方站在门外扬声说道。

不多时,杨老板,便是这间木匠店的主人走了出来,“是席郎君。”他也认出来这个熟客,便将晚上阖住的半边门板给挪开。

席和方“家里缺了一张床,不知杨老板这里可有正合适的?”

杨老板笑着说道“你却是得说说你那屋里的尺寸,床嘛,倒是有几张,那里头还有一张正在做的。”

正在做的?

席和方每次来,却不一定能够赶上他们做活,尤其是这晚上了,做活计只会磨损眼睛,怎么会有木匠在晚上做事?

话虽如此,席和方跟着杨老板到后院的时候,才看到那后院是灯火通明,挂着的大灯笼将这片地方照得如同白昼。而在宽敞的场地中间,正有一个赤膊的木匠正在锯木头,而在他身边,则是蹲着个小娘子,正在弯腰衡量那木头的尺寸。

杨老板爽朗地笑道“这就是正在做的床。”

席和方看着那床的尺寸,当即就亮了起来,“这正合适。”

他不懂木头的好坏和木匠的工艺,却看得出来那张正在做的床确实精妙舒适,虽然还未组装起来,却是连床脚都已经用粗布擦拭打磨得异常光滑,那种细腻到了边边角角的认真,让席和方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还未成形的木床。

正在弯腰锯木头的木匠抬头,看了眼席和方,笑了笑,“你倒是识货。”他说话的声音厚实淳朴,让席和方也笑了笑,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