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第2/4页)

在还没有想到之前,刘昊都忘记这疼痛,结果一回想起来,就忍不住龇牙咧嘴,疼得倒抽了好几口气。

袁鹤鸣叹了口气,“不如谢谢我,我已让人去请了太医院的太医。”

按理说,宫人是没有资格被太医看诊,只得寻那些普通的医官,不过实际层面上,遵守此事的人并不多。就算是刘昊照着规矩去,太医院轮班的太医也只会忙不迭地过来。

他们两人已经挪到了不会被雨水淋到的地方,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只是一时间还没有精力去管这件事。刘昊用袖子抹脸,感觉擦得更湿,发出一声恼怒的叹息,“是谁去通知太傅的?”他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

袁鹤鸣不是要故意去偷听刘昊的话,但是他们两人站着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他接了一句,“谁也没有去通知。除非你有什么,陛下不知道的手段。”

刘昊嗤笑,“你觉得我会有?”

袁鹤鸣拧着袖口,皱着眉拧下一大把水,摇着头说道:“那就是他们两人心有灵犀,不管是陛下还是子卿。”

刘昊觉得这个可能比之前还不靠谱。

“你觉得,陛下会……”刘昊在说出这话后,猛地住了口,没再说下去。

这话不合适。

袁鹤鸣也知道,所以他权当没有听到这半句。

刘昊在心里叹气,如果莫惊春没有在今夜入宫的话,那会发生什么呢?或许在明日天明还未到来的时候,陛下就已经会下令,将查出来的名单罗列出来,将上面的所有人都……刘昊不去想那可能会有的尸山血海,而是沉下心来细思,莫惊春入宫后,该如何抹平那些会有的乱七八糟的谣言?

此时还未到宵禁,莫惊春入宫肯定是急急骑马赶来,知道他入宫的人不在少数。

如果是平时也就罢了,可是眼下正有那歌谣在吊起各方的胃口,那不管此事与此有没有关系,都会惹来非议。而对正始帝而言,这无疑是在帝王的凶暴怒意上添油加醋,保不住就要闹出大事。

他需要去解决。

刘昊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袁鹤鸣感受到刘昊身上勃发的怒意,如果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刘昊素日里看着很温和,可实际上他确实是个阴狠毒辣的人。如果他没有半点能耐,是不可能站在正始帝的身旁,牢牢把控住这个地位。

尽管正始帝对刘昊的态度与别的宫人有些不同,更为优待一些。可是踩高捧低,将还处在高位的人拖下去,然后取代他的位置,这是皇宫内久久不会更变的规律,没有身处高位的本事,就坐不稳这个位置。刘昊这几年在正始帝的身旁,不仅没有受损,甚至还掌控了更大的权势,这足以说明他自己的能耐,以及正始帝对其的信任。

而对于这信任,刘昊总该有所回报。

袁鹤鸣摸了摸冰冷的下唇,迟疑地说道:“陛下应当……”

“那就只能祈祷太傅能劝说陛下了。”

刘昊没有等袁鹤鸣说完。

他也清楚这个时候,袁鹤鸣会说的是什么。

袁鹤鸣心里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这个朝廷的危亡就压在了莫惊春一人的身上。可古怪的是,这其实只是一些微不足道……又或者说,一场还可以平息的危机,他又为何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他揉了把脸,这才想起来他们都一身湿漉漉的,“……如果没有莫惊春的话……”

这句话,被袁鹤鸣堵在嗓子眼里。

今夜未尽的话语,实在是太多太多。

莫惊春立在长乐宫中,正有些着恼地看着自己一身湿漉的痕迹,已经将宫内铺满的地毯弄得有些凌乱,那些一个个砸下去的小水坑,让他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懊恼。

正始帝瞥了眼莫惊春,知道眼下夫子正陷入他对整洁的癖好中。

他无所谓地踩着地毯,赤脚,然后走到衣柜处。

正始帝的靴子灌入了湿冷的雨水,那看着隔水的材质,想当然地也从内部无法排开那些水痕。

入殿后,他就踢掉了那双冰冷的靴子。

“如果你把靴子脱下来,会更好些。”

正始帝取着衣裳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莫惊春将袖口卷起来,露出白皙的手腕和胳膊,在袖口叠在一处的地方,正有一个看起来蜿蜒的伤痕,是在谭庆山那一次落下来的。在出事后,正始帝曾有一次扒光了莫惊春的衣服,然后在通透明亮的灯火下一点点地检查着莫惊春身上任何新增的伤痕,然后也记住了他们的由来。

莫惊春:“可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正始帝便打断了莫惊春的话,“除非夫子想得风湿,还有,整个长乐宫,难道就找不出一双可以让你穿的鞋子吗?”他有点不耐烦地看着莫惊春身上湿漉漉的衣裳,颇有种要是现在莫惊春不挪动他的脚步去换衣服的话,他就要亲自扒下夫子的衣裳然后为他换衣服。

这本该是有些触犯人的话,可是莫惊春却突然笑了起来。

还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

莫惊春嘴角勾起的弧度,让正始帝忍不住贪婪地看了过去,汲取着其中真挚的笑意,“寡人方才的话,有哪里可笑?”帝王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恼怒。

莫惊春抿住嘴角,淡笑着说道:“陛下可以找找镜子。”那种又凶又恼又没半点凶残的怒气,只挠得人心痒痒的。

他将另一只胳膊的袖子也撸了起来,确保不会再有湿水溅落,这才取过正始帝递来的衣裳,踱着步朝屏风后走去,“陛下,我想,您也得给自己换下衣裳,然后,还有鞋。”

正始帝低头,看到了自己赤裸的脚趾。

他觉得有些奇怪。

就在半个时辰前,正始帝还在长乐宫内发火,他暴戾的怒意砸了小半个宫殿,然后又将一群人赶出去宫外,尽管他并不想在宫外看到一群人跪着,烦人得紧。但显然陛下那凶残的恶意让他们压根不敢走开,一个个杵在那里就跟棍子似的。

而他的好夫子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了他的暴怒,或许是在那只不知来头的精怪哪里……

莫惊春赶来了。

好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敏感,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便觉察到了长乐宫的危险,压根不想莫惊春踏入长乐宫内,为此还不断骚扰夫子,以至于他出去的时候,便看到那杂乱的一面。

不可否认,正始帝是故意的。

帝王便是故意散发出自己毫不掩饰的疯狂杀意,故意刺激着那匹敏锐的好马,他知道过度的时候会发生些什么……

然后莫惊春无奈又可怜地叫道,“陛下。”

正始帝心里打了个机灵。

他走入了那片雨幕中。

——陛下。

莫惊春在叫他,正始帝在心里衡量,一种柔软到几乎不存在的力量包裹住了暴戾疯狂的情绪,将它们一团团包裹在一起,分而划之,然后逐渐侵蚀掉那里面极其负面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