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第4/4页)

前面的语气恐怖异常,最后这句,却又猛地骤转,变得柔和起来。

大皇子抢先一步站在桃娘的身前,背在身后的手急忙冲着桃娘摆了摆,这让才桃娘忍住要将阿耶带回来的冲动。

莫惊春挑眉,淡淡说道:“臣该高兴吗?您算计了百官,算计了臣,也算计了自己,这合该是您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何必在意臣高兴,又或是不高兴?”

正始帝舔了舔牙根,眉角微弯,像极一个倒下来的月牙,“可是夫子又不愿意寡人动手,那只能这么做了。”

他说得极委屈,极可怜,又极理直气壮。

莫惊春:“臣阻止您的事情,是在数日前,而您的布局,可不止在这短短几日。”他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

正始帝抓住莫惊春,认真说道:“夫子,你我之间,若是有话,何必藏着掖着,难道也要学那些怨侣,直到不可挽回的时候,才要说出那些又臭又长的心里话?”

莫惊春好笑又无奈地看着正始帝,陛下这都看得什么杂书?

他迫于陛下的痴缠,更是因为身后两小儿的缘故,可不敢和陛下在这里打嘴仗,说不得陛下一个着恼,那动作大起来,吃苦的人可是莫惊春自个儿。

正始帝没脸没皮的,他压根就不在乎。

可莫惊春在乎。

莫惊春:“臣只是觉得,若是真要走到这一步,您不必……也无需这般自污。”不管陛下还有什么成算,眼下这闹出来的动静,对陛下的声名可都没什么用处,更别说这流传大街小巷,京城南北的谣传,可一点,一点变得离谱起来。

陛下何必如此?

正始帝:“若依着夫子的意思,您是不介意让朝臣知道你与我的关系?”

莫惊春沉默了片刻,倏地笑了笑。

“臣活了三十几年,到如今,不说见证多少,却也已经足够了。往前循规蹈矩,活得战战兢兢,若是往后也是如此,那未免有些没趣。”他抬头看向正始帝,双眼明亮,光华灼灼,“更何况,臣做错了什么?”

正始帝的眼底一亮,晦涩幽暗的郁色翻涌起来,瞬间变作扭曲的狂喜。

可他到底还是能控制自己的,尤其是知道莫惊春面子薄,让他说到这般已是极致,若是真的当着大皇子和桃娘的面做什么,莫惊春可真的要恼羞成怒了。

帝王笑吟吟地说道:“寡人便知道夫子与我,是站在一边的。”

他轻拥住莫惊春,下颚抵在夫子的肩膀上,笑望着两小儿,“只是世人多是偏激,若是如夫子那般,他们只会觉得这一切都必定是夫子的错。然这本来便是寡人的偏执,怎可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夫子的身上?”大皇子和桃娘对上那双漆黑扭曲的眼眸,只觉得正始帝的眼神疯狂异常,压根不像是他嘴上说的那么好听。

他们有心要提醒莫惊春,可是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口。

不知是畏惧,还是后怕。

那种奇怪的压力束缚着他们,让他们无法开口,只能焦急地看着正始帝和莫惊春亲昵的动作。

大皇子牢牢地抓住桃娘的胳膊,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气,让她几乎不能冲出去。

莫惊春到底羞赧,只是和陛下浅浅相拥,就将正始帝给推开,力求语气平静地说道:“您放任那流言广为流传,是为了遮掩之前的说辞。可您要知道,这流言从来都是双刃剑,若是您把握不住人心,只会变得更加……”

正始帝神秘地笑了起来,“猜猜看,流言的始发地,在哪里?”

莫惊春看着陛下的笑容,忽而说道,“……西街?”

帝王意有所指地说道,“若是这京城有哪些地方只知夫子不知寡人的,那或许便是那里了。”他垂下来的手指,在衣袖的遮盖下勾住了莫惊春的手指,亲昵地搔了搔,在夫子的手要躲开时,又理直气壮地抓住尾指,不许人离开。

莫惊春到底是落荒而逃。

带着桃娘离开的时候,莫惊春都顾不上说些什么,只是仓皇地和大皇子说了两句,就急匆匆地离开。

大皇子绷着小脸看着莫惊春离去的背影,低声说道:“陛下就这么让他离开,就不怕流言变了个样子,与您想要的结果不符合?”

正始帝拍了拍大皇子的小脑袋,冰凉的手指摸得公冶正冷不丁颤抖起来,仿佛那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寒冰,冻得人发寒。

他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危险,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在莫惊春离开前,陛下的心情不是挺好的?

就算桃娘突然出现,也没见陛下有什么反应,只是笑意更浓了些。

可是大皇子只觉得越发危险,就像是喉咙上多了一只无名的手,像是要活活勒死他。大皇子忍不住往边上动了动,像是要避开正始帝的手指。

陛下也不以为意,收回手背在身后,安静地说道:“公冶正,一桩事究竟是黑,还是白,不是从一面看就行了。你的确是聪明,也聪明在正道上,不过,你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看到内在。”

他冲着大皇子勾起个恶意的笑容,“从传闻出现的那一瞬,寡人要的,就已经实现了。”

往后种种,不过是附加。

成如何,不成,又如何?

总会有人比他更怕,更畏惧,更不知所措。

凡怕他,畏他者,便已经落入局中。

深夜,魏王府。

老魏王独自一人坐在正院,身边就连几个侍从都没有。

那几个他最是信重的內侍,也都让他赶出去了。

他身旁有几个一直跟着伺候的內侍,是当初跟着老魏王从皇宫出来,又到了封地,然后再从封地,到了京城,这么多年过去,魏王身边的老家伙,也就剩下这么几个。

年前的时候,魏王妃还寻思着要给魏王身旁多安排些得当的人,可魏王还是拒绝了。

魏王是个念旧的人。

他坐在那里,蜡烛的烛光显得有些微弱。

在穿堂风的吹拂下,屋内的光芒也有些晃动起来,隐隐绰绰,有些看不清楚。

魏王揉了揉眼,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啪嗒——

他顿住,猛地抬头看向外面。

“什么人?”他的声音威严,听起来异常沉稳。

只是因着年迈,所以听着有些虚弱。

“皇叔何必这么紧张?”

一道冰冷而低沉的嗓音响起来,却又夹杂着少许似乎被逗笑的趣味。

“只不过是深夜来访,所以显得有些急促,您可莫要责怪侄儿这情急之下的举措。”分明他才是那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却反倒强势掌控了这场对话的开端。

魏王的嘴唇嗫嚅了几下,神色有些溃败。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