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相伴永生(第2/3页)

夏蒹应声,看到火苗一瞬高涨,忙闭上眼睛,嘴唇一开一合,咏念短暂的经言。

世界一片漆黑。

她和裴观烛,怎么能永生永世在一起呢?

但若不能与他永生永世在一起。

“夏姑娘!你念错了!”

想想,就觉得......

“夏姑娘!”

“啊!”

夏蒹短促尖叫一声,猛地睁开眼,面前的小童面色一片苍白,“这样短的经言你怎还会出错的!简直闻所未——”

“再来一次吧。”

自身后传来少年平稳的音调。

他就坐在她的身后,明明她念错了,裴观烛该是最恐惧不安的人,但少年此刻偏偏显得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平静。

“没关系的吧?”他问,“就当你没听到,我也没听到,那样不就谁都不知道她念错了么?”

“裴大公子......”兴许是从未听到过有人说这样的歪理,小童震惊呐呐,半晌,不情不愿鼓着脸看向夏蒹,“唉,若是上天正看着......罢了,那就当我没有听见,夏姑娘再来一次吧。”

第二次经言结束的十分顺利。

念这经言,主要是向上天表明决心,才好得到上天的祝福,合出她们二人的八字,她念完经言,裴观烛走到她身侧,径直坐到了她身边。

“夏姑娘,你可以先去后面了。”

夏蒹点了下头,正要去后面的坐垫,却被抓住了手,订固住了身子。

“上天正看着吧,”他紧紧牵着她的手,眼睛盯着面前的小童,“那我不能与她分开,要让上天看着我和她正在一起才行。”

“这......”接二连三的震惊,“不合规矩啊裴大公子,若是您担心,那么念了经言便可证明决心了。”

“不够,”他手死死攥着她的,像是身上有某种偏执,“光是这个怎么够。”

夏蒹被他拽着,坐回原位。

小童盯着她们俩看了半晌,本来便是星文间的嫡传弟子,多少王公贵族过来求着找他算相,听裴观烛这一番不听人言的话,也来了气性,竟就任她俩紧紧牵着手,念完了经言。

二人的八字很快便合了出来,用一封红底金字的信封装着,夏蒹接过,低头一看,自己那张信封上头用金字写着:长长久久,相融以沫。

她指尖细细拂过这八个字,见裴观烛站在她身侧,看着红色信封沉默不语,倾身过去,便见少年手中拿着的红色封皮上,写着:白首不离,相伴今生。

相伴今生。

多美好的四个字。

但于他们二人而言,却并非美好祝愿。

少年苍白的指头触上第一个相字,一点点往下滑,片晌,才抬起头,冲她浅浅笑起来。

“走罢,再不走,雨过正午,怕是越下越密。”

夏蒹应声,她方才已经拆开了信封,大抵是这星文间主拍马屁厉害,她们两个人的八字凑在一起就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很多生僻字,夏蒹也看不明白,但其实也并没有太多参考价值,两人牵着手,自星文间出去,又再次下了那漫长的台阶。

少年手中持油纸伞,伞柄上玉石银杏摇摇晃晃,一路无言,直到夏蒹正要上马车时,裴观烛忽然停下步子。

“夏蒹把它扔了吧。”

他拿着方才算出来的,红底金字的信封递到她面前。

“扔?”

夏蒹微讶,抬眼,少年眸色漆黑,雨水如他所说,越临近正午,下的越发密集,敲打上二人头顶油纸伞面,少年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眉眼却不似往日一般平和。

“嗯,扔了它,然后我再扔夏蒹的那个。”

夏蒹微微抿起唇,没说话,沉默片晌,自袖子里掏出刚捂热乎的暗红色信封。

狂风忽至,吹乱了她的头发,夏蒹紧紧眯起眼,感到飞疾而来的雨水打到她的脸上,她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手中的红色信封,却没抓牢,巨大的力气抽出了她手中早已攥皱了的信封,雨幕之间,两个红色信封随着偏离方向的雨滴在她眼前向远方飞疾而去,夏蒹心中一惊,抬起头用眼睛去追,却只对上狂风雨幕之下,少年泛着红的一双凤眼,死死盯着她。

“你说,”狂风大到好似有人在哭泣,他的声音却一字不落的坠入她耳中,不带一丝往日的温柔缱绻,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一个字一个字道,“白首不离,相伴永生。”

“白首不离,”呼吸好似随着风变少了,夏蒹紧紧皱起眉,“相伴——”

“为何?”雨水打湿了他的脸,裴观烛双目猩红,“这句话于夏蒹而言,就这样难说出口吗?”

“哪怕是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说这句话欺骗我一次,你都这样难说出口吗?”

“相伴永生,与夏蒹相伴永生,”雨水好似落进他的眼眶里,他眼白猩红,明明该觉得恐怖,但夏蒹看着他,却只觉得他可怜,“我心甘情愿,乐意之至,如果有办法,如果神灵告诉我能伴你永生的办法,哪怕是让我自毁性命,我也求之不得。”

“为何?为何上天总是会这样对我,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雨水席卷着狂风,少年发上猩红发带随之飞舞,“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为何所有人都比我幸福,而如今,我宁愿毁掉我所拥有的一切,竟也换不得能永生伴你身侧的资格,为何?难不成果然,”

他唇角弯起,却笑的极为惨然,“果然如父亲所说,我投错了胎,若我好命能同阿母一样,那我也落不到如今的凄惨——”

话音半落。

夏蒹跳下马车台阶,紧紧抱住他。

“裴观烛,”少女的声音泛着哑,“我愿用我的命来陪伴你,因为你是我活到至今,遇到的唯一一个会同样愿以生命来陪伴我的人。”

夏蒹起身,手往上,捧住他的脸,“你和我是绑定的,知道吗?我不论是否能回去,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再与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有这样的牵扯,所以,我的意思是说,若我可以回去,系统没有欺骗我的话,那么我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带着你一起。”

“若不能呢?”

少年垂下眼,漆黑的瞳仁儿,好似一口干枯的,深不见底的井,“若不能,夏蒹会甘心为我死吗?”

“你可以吗?”

“我可以,”他好似自问自答般,“若我等不到你,我甘心赴死。”

“但是,裴观烛,我在我本来的世界有亲人,我有奶奶,虽然奶奶也有孙子,但是奶奶从我小就照顾我长大,我不能,也做不到抛下她不管,那怎么可以?”

“那我呢?我就可以被抛下了吗?”他情绪一瞬崩塌,又好似被什么紧紧压下,他死死咬住下唇,再说话时,下唇已经添上了猩红的伤口。

但裴观烛却笑起来。

“如你所愿,我会用尽一切我能想到的方法追上你,”他弯下腰,与她平视,睫毛早已染上雨水,下唇上的血腥被他舌头舔走,“哪怕是毁掉你,毁掉自己,那我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