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好不容易盼着那个臭丫……(第3/4页)

无形涌来的热气一下子熏得徐问兰的眼眶微红了。他的身子一向很好,即便是战场上受了再重伤,第二日也能行动如常。她还记得,当年他初上战场,被流矢贯穿腰腹,不过草草在家中修养了一日,便又投身战场。可如今,不过是死了一个臭丫头,他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徐空月听见动静,朝门这边投来目光。他如今的目光很是沉静,仿佛一潭不会流动的死水,又似一眼幽深不见底的深井,再瞧不见一点儿生机的希望。徐问兰心底微微酸涩,仿佛又看见了当年初来家中的他。

她扭身擦了擦眼角,便瞧见徐空月对她招了招手。

“哥哥叫我来这里做什么?”徐问兰收了雨伞,若无其事一般在他对面的石凳子上坐下。石凳冰凉,坐下凉意尤甚。徐问兰只觉得凉意顺着脊背,一路往上,后背还有阵阵寒风。她有些不舒适的动了动,四下看了看:“这里如今瞧着,格外瘆得慌。”

徐空月为她倒了一杯茶,闻言轻抬了眼皮盯着她,“你在害怕?”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仿佛再说“今日天气不错”这种话,可他的眼神却让徐问兰有些不舒服。

她的视线乱飘,就是不与他对视,“我为什么要害怕?”说完,像是怕他会继续追问下去,连忙问道:“哥哥今日怎么不去给……送行?”中间两个字差点吐口而出,她连忙将其咽下,还差点咬到了舌头。

人人都说,徐空月是受了皎皎跳宫墙的刺激,才会变得如此畏冷畏寒。徐问兰虽然对此嗤之以鼻,但在他面前,仍是不敢轻易提起皎皎。

徐空月却仿佛什么也不曾听见,自顾自浅酌了一口杯中茶。这段时日他总是这样,对某些人和事充耳不闻。徐问兰偷偷瞧了他一眼,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但谁知她还是放得早了。下一瞬,徐空月搁下茶杯,问:“皎皎从宫里回来那日,你与她说了什么?”他的目光幽深,里面像是有什么异样的情绪流转着,让人难以看懂。

听到“皎皎”二字从他口中吐出,徐问兰微微一震。她没想到,徐空月会主动提起皎皎。这是不是说明,他并未将皎皎的身死当回事?可她并不能确定。如今的徐空月着实太反常了,她根本弄不清他的心思。

她微微垂下目光,装出一副随意的姿态。“她经常从宫里回来,哥哥说的是哪日?”

“正月十六,她在明政殿外跪了整整六个时辰那日。”徐空月的眼睛眨也不眨,牢牢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每一个神色变化都映入眼底。

在他这样强势的目光逼迫之下,徐问兰越发不安起来,她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子,避开徐空月的视线探究,“我能与她说什么?我跟她关系又不是很好。”她一直以来自己会嫁给徐空月,虽然年幼时心中有些不喜,但随着两人渐渐长大,徐空月越发优秀俊逸,芝兰玉树,成为无数女子爱慕的对象,她心中的骄傲感越盛。

有时瞧着徐空月对其他女子视若不见的模样,心中甚至生出许多优越感。她曾无数次觉得,徐空月对其他女人视而不见,是不是说明他心里只有她一个?毕竟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是谁都无法比拟的。

只是不曾想到的是,皎皎那个臭丫头居然横空插了一道,还求来了圣旨赐婚,彻底断绝了她与她的可能。

她如何能对皎皎喜欢得起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皎皎。”徐空月的语气依旧平淡,他微微垂下目光,避开与她对视。他这样,无异于将最低、最卑微的姿态放置于徐问兰眼前。“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何会突然转变了对我的态度?”

徐问兰却蓦地想起,皎皎摘下琼花院的匾额,砍掉院中的琼花,也正是在那日之后。她也知道,徐空月先前并不喜欢皎皎,或许他只是不习惯皎皎不在的日子。而他如今这幅模样,乖巧可怜,正好勾动了她心底深深的怜惜。

于是她拎起茶壶,学着皎皎从前强势的姿态,为他倒了一杯茶。而后道:“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将母亲要为哥哥你重新寻一门亲事的事告诉她。”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样。

她说完就将茶盏送到徐空月唇边,“茶正热,哥哥喝一口吧。”姿态亲密,无形中透着一股讨好。

——这也是皎皎先前经常会做的事情。

可是徐空月却突然挥开了她的手。

茶盏从手中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发出无比清晰的碎响,热茶洒了一地,有微微水汽从被泼湿的地面升起。徐问兰微微错愕,她望着徐空月的脸上一片惊愕。

徐空月的脸色还是很冷静,仿佛冬日冰封的河面,看似平静无事。“你说,母亲要为我重新寻一门亲事。”只是语调越发偏冷,仿佛数九寒天,下起鹅毛大雪。“我为何不知道此事?”

单从他的神态上瞧不出半点异样,仿佛刚刚骤然挥开她手的人不是他。徐问兰心中有些忐忑,却在他近乎无声的逼迫之下,不得不回答:“亲事……亲事没有议成,所以母亲……母亲才未告诉你。”

“究竟是亲事没有议成,还是你不许这门亲事议成?”

徐问兰的脸色刷的一下子白了。她没有想到,徐空月这样精准地猜中所有。她轻咬着下唇,许久之后才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道:“我当然不想这门亲事议成!我好不容易盼着皎皎那个臭丫头死了,又怎么能让你娶别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模样,几乎像是对待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

徐空月的眉心微微蹙起,“你恨皎皎。”不是询问,而是肯定。他知道问兰一直不喜皎皎,却从未想过,“不喜”的情绪日渐积累,有朝一日会转变为强烈的恨意。

“对,我恨她!”话一说出口,徐问兰就干脆将话摊开了说。她笑了一声,笑声无比讥讽,“哥哥。”她看着他,目光幽深复杂,里面有异样的情绪涌动。“我总是叫你‘哥哥’,你不会真的就以为,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哥哥吧?”

年幼时,一起玩的小伙伴总是说,她的哥哥是个傻子。徐问兰年纪虽然不大,却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她哭过闹过,可父亲始终不肯扔掉这个半路来的“哥哥”。于是她对他日渐讨厌起来。

可后来,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长大了,变得无比优秀,无比俊逸。人人都夸赞说:“徐家儿郎,芝兰玉树,一表人才,定会有大作为!”就连儿时的玩伴,也一脸娇羞,对她说:“我想见一见你哥哥,你能帮帮我吗?”

她怎么可能帮忙?

虽然父亲之后再未说起,可她仍然记得,父亲是有意将她许配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