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就是要我的命吗?……

张婉容走后, 向以宇不满道:“那个女人知道什么?她怎么敢……”

话未说完,便被徐空月瞪了一眼。“你觉得她说的没有道理?”

向以宇不吭声了。

的确,他们这些做将军的, 虽说上阵杀敌都是为了以战功获官阶,但说到底,倘若没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谁愿意整日在战场厮杀?

可大庆虽有永定帝整治, 但治标不治本,如今官僚世家仍然当道, 朝中重臣纷纷忙着往自己口袋里敛财, 甚至连军饷都可以贪污。有谁想过他们还在战场上杀敌?倘若不是陆知章这种人,想着法子给他们送银子,西北军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凭空造出粮草和兵器,去打跑北魏?

卫英纵也知道这个道理,这时候都不吭声了。

徐空月低头摩挲拇指上的墨玉虎头扳指。他哪里不知陆知章贪污赈灾款银一事是罪大恶极, 可光凭陆知章一年送来的银子, 就能解决西北军大半的粮草问题,他又怎能忍心将他弃之不管?

西北军就是个无底洞,只要养着一日, 就要往里投入大量的银子。这些年大庆表面上岁月无忧,百姓富足, 可内里早就满目疮痍, 户部年年哭穷, 这是不争的事实。这种情况下,他要到哪里去搞那么多银子?

他岂非不知陆知章这等行为,比拆东墙补西墙更为可恶, 倘若有第二种选择,他恨不得立马将陆知章处死,可他目前还未寻到第二种方法。

卫英纵等人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几人对视一眼,卫英纵上前道:“可将军,我们目前也只能尽力保下陆知章。”

“我知道。”徐空月伤势未愈,此刻面露疲态。“可我只怕,我们根本保不住他。”这并非是朝廷政敌之间的拉扯,而是皎皎为了斩断他的羽翼,故意为之。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下的局,但陆知章犯下此等恶行是不容更改的事实,就算逃过了这一次,也难逃下一次。

更何况皎皎志在除掉他,为此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朝廷派去清源的人,如今可查到了什么?”许久之后,徐空月抬眼问道。

卫英纵回答:“我们早已将消息告知于陆知章,想来在他的地盘上,即便是钦差,也什么都查不到。”就像赈灾之后,不过区区数万两纹银,加上几个会唱小曲的美人,那钦差就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还能查到什么东西?

然而他们不曾想到的是,这次朝廷派去的人,与先前的并不一样。

李忧之坐在席间,看着不远处的台面上,江南舞姬翩翩一舞,轻若浮云,动若处子,不由得会心一笑。

陪侍在侧的陆府管事见状,忙道:“坊间传言,芊芊姑娘有一密舞,只可在无人之处一观,不知李大人可有兴趣?”

李忧之露出一点儿兴致:“什么密舞?”

陆府管事神秘一笑:“既然是密舞,当然是外人不可得知了。”

“这倒有趣。”李忧之笑着,“那我可要好好瞧一瞧。”

陆府管事见状,心中不由得意起来——谁说这位朝廷特派的钦差大人难搞的?还不是几顿饭吃下来,看看美人,赏赏字画就搞定了?

席宴结束,李忧之回到住处,刚坐下喝了一口茶,门外便有一窈窕女子轻步而来。她身形婀娜,步态优美,且一步之后,地面上仿佛有莲花盛开。

待他定睛细看,那凭空出现的莲花又好似美梦一场,于眨眼之间消逝。

他不由得拍掌赞道:“好一个‘步步生莲’!”

女子朝他俯身施礼,“多谢大人夸奖,芊芊愧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李忧之一把接住芊芊抛过来的轻纱,放置鼻端,轻轻一嗅,便觉得沁香扑鼻。

芊芊仿佛蝴蝶一般,随着轻纱从他手中溜走,而后与房中空地之上轻舞起来。她身子婀娜,步步生莲,当真是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李忧之一边感叹着清源果然多金多美人,一边目露迷恋之态,视线随着轻歌曼舞的芊芊而转动着。

眼见着他似乎沉溺于美色之中,芊芊眸色一沉,从水袖中露出一抹寒光,朝着李忧之刺来。

只是短刃到了跟前,却被李忧之一挡,短刃立马脱手飞去。芊芊面色微变,一招不成,又生一计。水袖顿时变作夺命绳索,朝着李忧之的脖颈缠去。

谁知李忧之早有防备,他以指为刀,朝着水袖劈砍而下。水袖应声而断。

芊芊这才露出惊诧神色,抛下水袖,从半开的窗户一跃而出,逃走了。

有侍卫听到动静闯进房内,却见地上一片狼藉,而他们的大人正好端端站在地上,只是衣裳有些凌乱。

李忧之目若无人似的整理着衣裳,而后才道:“刚从窗户逃出去的那女子,可派人跟上了?”

侍卫忙道:“兄弟们已经跟上去。”

李忧之点头,“可有查到陆知章的下落?”他到清源也有十天了,除了第一天陆知章前来迎接外,就再没见过他的身影。李忧之猜测,他不是前去销毁证据,便是有什么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办。

侍卫回答:“还不曾……”

“没有也不怕。”李忧之倒是不在意,“正好趁着他不在,我们就将这清源好好查一查。”

而他们不曾查到行踪的陆知章,如今却远在长安城外的南山上。

群山连绵,郁郁葱葱。他着一身石青色暗纹绸缎直裰,气质儒雅,乍一看与街头卖字画的书生并无太大区别,只有微微眯着眼时,才露出些许精明世故。

他站在山头,遥望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的行宫。然而视野之中一片青翠,只能隐隐瞧见行宫的红砖。

有穿着一身黑衣的手下过来禀报:“启禀大人,已经查探到了夫人的所在。”

陆知章负手而立,山风拂过,轻轻撩动他的衣袍。他依旧目视远方,闻言只是微微侧头。

“夫人如今是慧公主的座上宾,可在行宫之中处处行走。”

陆知章眉目不变,仿佛下属说的并非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夫人,而是什么不相干之人:“消息可准确?”

“是卫大人传来的消息,准确无误。卫大人还说……”黑衣人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

陆知章微微侧身看他,“说什么?”

黑衣人迟疑着,道:“卫大人说,夫人如今对徐将军有恩,徐将军的意思是,要饶夫人一命……”

“呵。”陆知章冷笑一声,“饶夫人一命,不就是要我的命吗?”

黑衣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却也察觉他此刻的笑容格外瘆人,不由得唤道:“大人……”

陆知章又恢复成先前那个面无表情的雅致模样,“看来,我当真要为自己另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