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又一个感染者

马克醒来时,身子的一侧疼得要命。从这感觉来看,他应该是在这块大石头上躺了好几个小时。他翻过身来,仰面躺着,一边呻吟,一边透过树梢看着闪电划过的夜空。他回想着有关过去事情的梦境,如此栩栩如生,好像银幕上的电影。

亚历克不仅那天救了他们一命,此后还救了他们无数次。但马克非常清楚,自己也不止一次地回报了他。他们的性命已经紧紧相连,如同他们此刻身子下的岩石和泥土一样,彼此不能分离。

不到半小时,其他人也陆续起来了。亚历克拿出从木屋偷来的几个鸡蛋,快速地给他们煮了一顿简易早餐。大家很快又得去打猎了,马克很高兴他无须精于此道,他只要出点力就行了。大家坐在那儿吃着饭,都没怎么说话,尽量避免彼此触碰,或者接触彼此碰过的东西。马克在一旁寻思着,他烦透了,日子刚有些起色,却又突如其来地被谁全都毁了。

“我们准备出发,怎么样?”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亚历克问道。

“好的。”马克回答说。翠娜和拉娜只是点点头。

“那台平板电脑真是神授之物啊。”亚历克说,“有了这张地图和这个指南针,我敢保证我们会到那儿的,一定会的。谁知道我们会找到什么呢。”

他们出发了,走过烧成半焦的树林,踏过重新长出来的灌木丛。

他们一整天都在步行,刚走下山的一边,又开始爬另一边。马克一直想知道他们是否会碰到另一个营地或村子,曾经有谣传说阿巴拉契亚山脉上到处是聚居地。太阳耀斑爆发和海平面上升后,城镇和植被遭到大面积毁坏,这里成了唯一适合居住的地方。马克只希望有一天日子恢复正常,重归往日的平静,哪怕要等上一辈子。

到了下午,他们在一条小溪边稍作休息。翠娜打了个响指,吸引了马克的注意。他抬头看去,只见她朝着林子对他示意。然后她站了起来,声称要方便一下。她走后,马克足足等了两分钟,然后说他也要方便一下。

两人在不到一百码外的一棵大树下碰面了。空气比之前清新多了,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充满了生机。

“什么事?”他问。他们站着,相隔五英寸远,虽然周围无人监视,他们还是按照规定办事。

“老是这样子,我都烦透了。”翠娜回答说,“看看我们,自从那艘博格飞船袭击村庄后,我们几乎没有拥抱过。我们俩看起来还感觉正常,所以没有比互相躲着更傻的事了。”

听她说完,马克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目前情况不会再恶化,很高兴听到她依然想和他亲近。

马克笑了。“那……让咱们抛下这蹩脚的隔离制度吧。”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这句话听起来再傻不过了。

“我们别让拉娜知道这个秘密,不要让她生气。”她走上前来,手臂绕在他的腰上,吻了他一下,“就像我说的那样,我觉得这游戏根本毫无意义。我们没有任何症状,我们一定已经没事了。”

马克即使真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倾着身子亲吻她,比之前任何一次时间都长。

他们手拉着手,直到快靠近营地的时候才分开。从目前日渐浓烈的情感来看,马克不知道自己能隐瞒多久,但起码目前他不想惹拉娜或亚历克生气。

“我想我们后天就可以到那儿。”亚历克等他们一回来就宣布说,“也许不用等太阳出来就可以做到,我们休息一下,想想明天早上该做些什么。”

“主意不错。”马克一边收拾背包,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他还是有些飘忽,至少暂时不想理会这些东西。

“那就废话少说,好好睡觉。”亚历克说。

马克没怎么听懂亚历克的话,但是他看了看翠娜,耸耸肩。她嘴角挂着笑,马克希望今晚另外两个人能尽早睡着。

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抑制住又想拉手的冲动,直到“老熊”和拉娜睡下后才偷偷拉拉手。

那一晚,营地又黑又安静,只听见亚历克打鼾的声音和翠娜伏在马克胸口的喘气声。他们等亚历克和拉娜一睡着就一起溜了出来,抱在一起。

马克抬头透过树枝看去,发现一个亮点,定睛一看,是星星在头顶闪闪发亮。在他很小的时候,妈妈曾经教给他一些星座的知识,他也把这非常有用的知识讲给了他的小妹妹玛蒂森。他最喜欢的是每个星座背后的故事,也乐于与人分享。特别是住在纽约这样的大城市里,要看见满天星斗的天空实在太不容易了。每次到乡间游玩都让他觉得乐趣无穷。他们会花上好几个小时聊天上的星座及它们背后的种种神话和传说。

他找到了猎户座,那是他见过的最亮的一条星带,也是玛蒂森最爱的星座,因为它太容易找到了,还有关于它的故事也是那么酷。猎人带着他的猎枪还有他的猎狗,和魔鬼般的恶牛做斗争。马克每次讲这个故事都要润色一番,想到这儿他就哽咽了,眼睛也湿润了。他非常想念玛蒂森,太想念了。他内心阴暗的一面总想忘了她,因为思念总令他无比伤心。

他听到了林子外面树枝折断的声音。

对小妹妹的思念瞬间全无,马克想都没想就立即跳了起来,同时一把推开了翠娜。她嘟囔着说了些什么,然后滚到另一边侧身睡下,显然是又沉沉地睡过去了,但这时候马克听到林子里又传来咔嚓一声响。

马克一只手放在翠娜的肩膀上,半蹲着扫视四周。林子很浓密,也很黑,即使有星星和月亮,依然什么都看不清。但是他的听力变得超常敏锐,他静下心来,全神贯注倾听。他知道那很可能是一头鹿、一只松鼠或其他什么东西。但是自从太阳耀斑席卷世界一年以来,他没有一天不是活在猜测中。

树枝折断的咔嚓声越来越频繁地传来,还有很重的脚步声,那绝对是双脚走路发出的声响。

他刚想大声喊出亚历克的名字,前面就蹦出一个人影,是从一棵树后面闪出来的。只听到点火柴的声音,火柴唰的一声点燃了,照亮了拿火柴的人。

原来是托德。

“怎么……”马克重重地嘘了一口气,胸中的疑团顿时烟消云散,“托德!天哪,臭家伙,你简直吓死我了。”

托德蹲了下来,举着火柴往脸上靠。他看起来十分憔悴,两眼无神,眼泪在里面打转。

“你……你没事吧?”马克问,希望他的朋友只是因为太累了才这样。

“我不行了。”托德回答他,鼻头一皱,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不行了,马克。我一点都不好,我的脑子里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