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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石看着阿尔贝都。

顾问右手长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我们的估计……对于这个游群……显示有四到六千作战单位。”

“你——”莫泊阁涨红了脸吼道。

“在整个简报的过程中,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这一点,”首席执行官悦石说道,“在我们早些时候的商议中,你也从没谈起过。”

阿尔贝都顾问耸耸肩。“将军说得对,”他说,“我们与驱逐者没有任何接触。我们的估计与军部的相比,也并不可靠多少,只是……它是基于一个不同的前提。奥林帕斯指挥学校的历史战略网络干得相当好。如果那里的人工智能的图灵·德木勒等级的敏锐程度再高一些,我们可能会把它们带入内核。”他又做了个优雅的手势。“但目前的情况是,理事会的前提只有在作未来计划的时候才有用。我们,当然,将会在任何时候将所有评估都移交给你们。”

悦石点点头。“那就马上这么做吧。”

她转身面对着屏幕,其余的人也照她的样子做。房间的监视器感觉到了寂静,于是把扬声器的音量稍稍调高了一点,我们便再次听到了胜利的呼喊、求救的哭泣,还有关于阵势、射击控制指示和命令的平静叙述。

最近的一面墙上显示着从火炬舰船“恩贾梅纳”号霸舰传来的实时信息,它正在B.5战斗群翻滚的碎片之间寻找幸存者。眼前那艘正在接近的火炬舰船已经被毁,放大一千倍之后,看起来像是一颗中间被炸开的石榴,种子和红色外壳以慢速度向四处散去,翻腾起伏,形成一大片一大片的云雾,都是些微粒、气体、冰冻挥发物、上百万从支船架、食品仓库、缠成一团的装备中撕裂开来的微电子,还有许许多多的尸体(他们的手臂和双腿不时地牵扯着,如同牵线木偶,从中可以看出那是一个个人)。“恩贾梅纳”号十米宽的探照灯,已经连续不断地扫过两万英里,投射过星光闪亮的冰冻残骸,一个个单独的物件、一块块残骸面、一张张脸,将它们映照在聚光灯之下。这真是一幅可怖的美丽图景。反射光让悦石的脸看起来越发苍老了。

“元帅,”悦石说,“游群在等到87.2特遣部队传送入星系后,才发动进攻,这说得通吗?”

辛格摸了摸胡须。“您的意思是不是问,这是不是一个圈套,执行官大人?”

“是的。”

元帅朝他的同僚扫了一眼,然后又看向悦石。“我认为不是。我们相信……我相信……驱逐者在发现我方的重兵部署之后,才作出了相应的回应。然而,这确实意味着,他们完全下定了决心,想要占领海伯利安星系。”

“他们能办到吗?”悦石问,她的双眼依然盯着头顶上翻涌的残骸。一具年轻人的尸体,身上的太空服只剩下一半,正朝着镜头翻滚而来。那暴突的双眼和肺部清晰可见。

“不可能,”辛格元帅说道,“他们可以屠杀我们,甚至可以把我们完全赶回到海伯利安自身周围的防御范围之内。但是他们不可能击败我们,也不可能把我们赶出去。”

“也不能摧毁远距传输器?”李秀议员的声音很紧张。

“不可能。”辛格说道。

“说得对,”莫泊阁将军说,“我将会尽我职业生涯全数之力,毕功于此。”

悦石微笑着站起身来。于是其他人,包括我自己,也连忙站起来。“你已经尽力了,”悦石温柔地对莫泊阁说道,“你已经尽力了。”她环顾左右。“等到事情紧急之时,我们再在此处碰头。亨特先生将会代我之名与你们联系。同时,女士们先生们,政府工作一切照常。午安。”

其他人依次退场,最后只剩下我一人留在了房间里,我又坐下。扬声器的声音回到了最高状态。在一个波段上,一名男子在哭泣。狂躁的笑声夹杂着静电噪音传来。在我的头上和身后,以及两旁,星野在一片黑暗的背景上缓缓移动,星光冷冷地照射在残骸和遗物之上。

政府大楼是以六芒星的形状建造的,在星形的中心,由矮墙和特意种植的树木围起来的地方,有一座花园:比鹿苑整齐匀称的巨型花地要小得多,但在美景上却丝毫不比它逊色。天色渐暗,我在花园中漫步,鲸逖明亮的蓝白色天空逐渐褪变成金色,此时,梅伊娜·悦石朝我走了过来。

我们一同走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我注意到她已经更换了衣服,现在穿着一件长袍,正是帕桃发星球上高贵的主妇所穿的那种;宽阔的袍身随风鼓荡,镶嵌着深蓝和金色的复杂精细花样,和这渐暗的天空相当匹配。我看不见悦石的双手,一定是插在隐匿的口袋里了,宽大的衣袖在微风吹拂下略略荡漾;袍摆在小路乳白色的石头上拖曳。

“你任由他们盘问我,”我说,“我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悦石的声音很疲惫。“可是他们并没有向外发送信息。不会有信息泄漏的危险。”

我笑了。“然而,你却等到最后一刻才开始实施营救。”

“安全部门希望知道他们所能透漏的一切。”

“却不顾我的感受……把你们的成果……建立在我的麻烦之上。”我说。

“是的。”

“安全部门知不知道他们为谁工作?”

“他们提到了一个叫哈布里特的人,”首席执行官说道,“安全部门确信,他们说的人就是娥缅·哈布里特。”

“阿斯奎斯的商品经纪人?”

“对。她和戴安娜·弗洛梅与由来已久的格列侬高的死党有联系。”

“她们的手法真是业余。”我说,想起何蒙德说出了哈布里特的名字,戴安娜的盘诘也全然不成体系。

“当然。”

“格列侬高的死党是否与某些重要团体有关联?”

“只与伯劳教会有联系。”悦石说。她停住脚步,小径在这里接着一座石桥,其下是一条小溪。首席执行官撩起她的长袍下摆,在一张锻铁长凳上坐了下来。“你知道,所有的主教都在躲着,没一个人出来。”

“我不会把暴乱与对抗归咎于他们。”我对她说。我依然站着。眼前并没有任何安保人员或是监视器,但我知道只要我胆敢对悦石做出任何威胁性的举动,我将会在执行部安全部门的拘留室中醒来。头顶上,云层中最后一点金光也消失了,现在它们反射着鲸心数不胜数的塔城的银色光芒,炫亮夺目。“安全部门对戴安娜和她丈夫是怎么处置的?”我问。

“他们被彻底地审讯了一番。现在正……在押着。”

我点点头。彻底审讯意味着,哪怕是现在他们的大脑也在布满分路的震荡回流中漂游。他们的肉身可能在低温休眠状态下储藏,直到举行一场秘密的审判,以决定他们的行为是否叛国。在审判之后,他们的身体将被毁灭,戴安娜和何蒙德将依然处于“拘留状态”,所有的感官和交流线路都会被关闭。霸主已经好几个世纪没有执行过死刑,但这另一种半斤八两的刑罚也不会好受。我坐在长凳上,离悦石六英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