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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有人在圣神星球间旅行,多数是百万富翁,他们是生意人兼冒险家,乐意在冰冻沉眠中睡上几个月,还花去几年的时间债,乘着商团的运输船在星际间来回旅行,因为拥有十字形而自鸣得意,觉得他们返回时,工作、住所、家人肯定会在这个亘古不变的基督宇宙中守候着他们。但像这样的人很少,而且,没有人会不带钱,没有圣神许可就在星球间旅行。那可能是家咖啡店,也可能是酒吧,或是餐馆,管它呢,一旦我闲着没事逛进去,过两分钟,很可能就会有人打电话给当地警察局或是圣神军队,那些人只要一开始调查,就会发现我不是教徒,而是这个充斥着重生基督徒的宇宙中的一个异教徒。

我舔舔嘴唇,任由肚子咕咕叫着,因为疲劳和高重力,我感到双手无力,像是灌了铅,因为缺乏睡眠,心里又万分失落,所以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但我还是划着桨离开了河岸上的咖啡馆,继续往下游前进,暗自希望下一个传送门没有那么远,马上就能到达。

此时此刻,我很想写下当时的所见所闻,所有不可思议的景象,奇异的人,奇妙的声音以及碰巧发生的一些近距离遭遇,但我还是抵制住这股诱惑。事实上,我还从没到过像卢瑟斯这样的星球,这里住着这么多的人,这么拥挤,这么密闭,就那个我从混凝土河道上看到的蜂巢而言,要将那熙熙攘攘的地方探索一遍,起码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

我沿着卢瑟斯的水道顺流而下,六小时后,终于看见了那个张开怀抱的拱门,我划着桨穿了过去,接着便来到了弗洛伊德星,这也是一个人口众多的繁忙星球,但我对它知之甚少,要不是有通信志的导航文件,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哪颗星球。我把小舟藏在一个五米高的下水管道中,然后找到一处垫着许多工业用纤维塑料卷的铁丝栅栏,缩在里面美美地睡了一觉,按标准时间算,睡了差不多有一天一夜,但弗洛伊德星的白天有三十标准小时,所以当我找到下游五公里外的传送门,并穿过它时,才刚刚到傍晚时分。

弗洛伊德星住着很多圣神居民,这些人身着五颜六色的精致衣物,披着鲜亮的披肩,那儿原本阳光明媚,现在,河流将我带到了永埔星,这里的天空永远灰蒙蒙的,一个个伏窝静坐般的小村子建在岩石洞窟中,一座座岩石城堡栖息在峡谷的两侧。在永埔星的夜晚,天空被一颗颗彗星划出一道道印记,还有乌鸦般的飞行生物——可能是巨型蝙蝠而不是大鸟——扇动着皮状翅膀,低低地飞行在河面上,它们黑色的身体遮掩了彗星的光亮。

在这儿,有一些做买卖的筏夫朝我招手,我也向他们招手回应,但自始至终,我都划着木桨迎着激流往前进,那白沫翻腾的水流几乎把船颠翻,让我用尽了划舟新手的所有本事。在永埔星锃亮的城堡中,正回荡着响亮的警报声。我发狂般地划着小舟,穿过了下一个远距传送门,来到了一个酷热的地方,沙漠上悬着一颗烈日。通信志告诉我,这个繁忙的小型星球名叫维图-格雷-巴里亚那斯B。这名字我从未听说过,甚至在小时候那张古老的霸主时代地图上,我也不记得有这个名字,那张地图是外婆的,她放在旅队的大篷车中,我有时会偷偷爬进去,拿着光棒照着看。

我和伊妮娅、贝提克沿着特提斯河前往旧地的旅途中,曾经到过一些沙漠星球,比如希伯伦和新麦加,但奇怪的是,那些地方全都空空荡荡的,沙漠中没有一个人,城市也被遗弃了。但是,在维图-格雷-巴里亚那斯B,还有一些土砖样式的房屋簇拥在河边,每隔几公里,我就会看见一座码头或水闸似的东西,正把水通过虹吸管输送到灌溉地。沿着河流前进,一路上我能看见一片片绿油油的田野,水便是被送到这些田野中。幸运的是,这条河是这儿的一条主干要道,我从古老的传送拱门出来的时候,旁边正好有条大船,在它的掩护下,没人发现什么不对劲。于是我装出一副淡然的表情,继续划着木桨,行进在繁忙的河流要道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中,有快艇、筏子、游船、拖船、电动船、房船,甚至偶尔有浮在水面上方三四米的电磁浮置游船从旁经过。

这儿的重力很小,很可能只有旧地或海伯利安的三分之二,时不时地,我觉得如果我继续划下去,小舟就会浮起来。但是,如果说重力很小的话,那么这儿的光线——日光——则非常沉重,就像一只满是汗水的大手压在了我身上。才划了半小时,我就把第二瓶水也喝光了,我知道,我必须上岸补充水源。

对于低重力星球,人们肯定会觉得上面的居民应该是瘦竹竿一样的人,和卢瑟斯的桶状身型完全相反,但是,在沿河两岸的热闹小巷和拖船小路上,我看见的那些男人、女人和小孩,大多数都和卢瑟斯人一样又矮又壮。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和弗洛伊德人那些五颜六色的衣装一样鲜亮。但这儿,虽然每个人的衣服都很鲜艳,但每人只有一种颜色——要么从头到脚都是深红的紧身衣裤,要么是蔚蓝的斗篷和披肩,或是翠绿的袍子、衣裤、帽子、围巾,抑或黄色的随风飘拂的雪纺长裙和头巾。我意识到,那些土砖房屋、店铺、旅馆的门窗,也都涂成了这些与众不同的颜色,我不禁琢磨起来,这其中有什么重要的含义?表示社会等级,政治优惠,社会或经济状况,或是代表了某种血缘关系?不管是什么,如果我打算上岸找点水喝的话,我这身灰不溜秋的卡其装和饱经风霜的棉布装,肯定会显得格格不入。

但我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上岸,要么就渴死。沿路有很多自助水闸,现在我又经过了一个,一艘巨大的游船从里面驶出,我便划着桨靠上码头,将上下起伏的小舟牢牢绑住,然后朝一个圆形的砖木建筑走去,我期盼那是一口自流井。我见到几个穿着藏红长袍的女人,她们正从那儿拎一些水壶一样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我的猜测十之八九是对的。我吃不准的地方是,如果我从那儿取水,到底会不会侵犯他们的法律、法规、社会等级规则、宗教戒律,或是当地的习俗。不管是拉船路还是小巷中,我都没见到圣神的人,没有穿着黑衣的神父,也没有穿着红黑标准制服的圣神警察。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如今没有圣神存在的星球已经不多,就连偏地也有他们的足迹,而通信志告诉我,维图-格雷-巴里亚那斯B也是偏地中的一员。我将手放进背包,偷偷将插在鞘中的狩猎刀塞进背心的背袋。我唯有一个计划,如果暴徒围过来,我就拔出刀吓唬吓唬他们,且退且走,回到小舟上。如果来的是圣神警察,拿着击昏器或是钢矛枪,那我的旅途就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