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师父, 你受伤了!”

徐财旺急得眼睛都红了,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 他晕血......

肖倾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撕了段身上的衣料随意包扎在肩上, 跟陆府外候着的万花楼下属汇合。

“主上,传送阵已经准备好了, 但只能通往上清门山下的驿站,您还是先疗伤再走吧。”

肖倾摆手道不用, 可明显脸上血色尽失, 他浑身也被雨淋得湿漉漉的,这深冬的雨自是冰寒无比, 寻常人也还好, 但就以他这具身体的柔弱程度,肖倾毫不怀疑明日就得病倒。

还不如趁着清醒, 赶紧回去,免得多生事端。

见肖倾主意已定,下面的人再不多言,扶着他进了马车后, 一路疾驰出了城门。

之前不让万花楼参与, 正是担心里面有陆家的眼线盯着, 此时功成,肖倾也懒得再理会陆家是否会察觉,调用了万花楼的人力, 把守城的这轮修士全换成了自家的亲信,是以一路上通畅无比,直接到了传送阵。

肖倾下车时失血过多,腿一软,差点栽倒,徐财旺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扶住,急得声音都破了喉:“师父你这个状态,使用传送阵一定会灵力透支的。”

眼前越来越花,肖倾暗暗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今日必须回去,此前你那一声师父恐怕会让陆谨之起疑,若今日我恰好不在山中,就落实了这件事。”

陆家怀疑到他头上是一回事,但让他们得了证据坐实,又是另一回事。

徐财旺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见肖倾坚持,只好扶着他到传送阵前。

肖倾将灵力汇于指尖,输送进阵中,阵法蓦地大亮,如昼的白光中,他回身看向万花楼的人,嗓音沙哑道:“我受伤的事不许传出去,还有,将付潜送到南疆去,就说,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黑衣下属跪在地上,低头应是,再抬头,肖倾等人已消失在华光中。

-

陆府,陆谨之刚沐浴完,穿了一身金黑色的外袍,还尚湿漉的头发披散在身后,他想起那位“徐姬”说的话,心中疑虑重重。

一名丫鬟敲门进来,端着些果点置在桌上,而后朝他欠身道:“夫人思及少爷舟车劳顿,还未果腹,便命厨房备了点吃食,让少爷吃过后就歇下吧。”

陆谨之颔首,问道:“母亲可是睡下了?”

丫鬟道:“还未睡下,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夫人似乎被吓着了。”

陆谨之闻言,取下御寒的披风搭在肩上:“我去看看她。”

那火势看着虽大,但并没有烧到要紧的地方,也无人受伤,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被烧掉的恰好是陆明豪颇为满意的几栋楼阁。

已至午夜,但因这通事,陆府上下的人都还未曾歇息,来来往往萧瑟又热闹。丫鬟掌灯走在前面,陆谨之跟在其后,眼前总是冒出“徐姬”最后看他时的那一眼,跟师叔幽怨的目光无限重合。

他记得,在初逢那会的陆家小院里,师叔替他拦下射来的暗箭,手掌受伤后就是那般看着他的。

还有云锦城不想喝药的时候,上清门那个神秘的山洞里......

陆谨之越想越恍惚,一不留神,脚踢到了什么东西,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快,快点,别让人发现了......”

隔着一堵墙,有道很轻细的声音响起,若不是陆谨之过了生灵期后越发耳聪目明,恐怕都听不到。

他眸子微动,顿在了原地,而丫鬟犹然不知,掌着一圈明光,渐行渐远。

“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置?上面说染了东西,火化不得,葬也葬不得,那是要送到什么地方去?”

对话声压得很低,堪比蚊鸣,陆谨之耳贴着墙,才听清另一人的话:“昭司大人说带到南疆的洞窟里,哎,你别管太多,小心命活不长。”

开口的那人连忙闭了嘴,此后便是长久无息的沉默。

陆谨之算着脚步声,等两人走远了,才一跃翻上墙沿,而在视线的尽头,有两名蒙面的黑衣人走得极快,他们身后押着一辆铁笼车,里面关着一群似兽又似人的怪物。

从煞气波动来看,应该是阴煞。

陆府里,怎么会送出去这么多具阴煞?

陆谨之看向黑衣人来时的方向,那里正是,他的父亲,陆明豪的卧房。

-

肖倾一回到上清门就不出意外的病倒了,师门中最善医理的傅明秋不在,他身上的毒素借着伤势与风寒开始撒野地折腾,不出几日,肖倾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斐霖倒是每日都往承欢宫跑,但他除了用修炼那一套帮肖倾抑制毒素外,并无法治其根本,每天看着肖倾时醒时睡地躺在病榻上,斐霖忧极生怒,叫来了承欢宫的所有亲传弟子询问。

祝戎、徐财旺、琦玉、周惟四人跪成一排,除此外肖倾座下原本还有另外两名亲传,但都被肖倾给打发去了六殿务职,并不在承欢宫。

斐霖眉头紧锁,坐于上座,曲纣跟在他师父身旁,瞧着斐霖的神色,奉了一盏茶给他压火。

斐霖顺手接过,却未喝,他捧着茶再次问了句:“那日你们师父究竟去了何处,怎地弄成了这般!”

“再不说,我就连带着你们一起惩罚了!”斐霖重重将茶盏摔在桌上,一时茶水四溅,他也浑然顾不上烫着的手。

祝戎四人统统被那砰地一声吓得一抖,但他们早就得了肖倾的吩咐,凡是有人问起,就咬紧了牙坚持说他一直待在承欢宫,伤口是练剑的时候自己划伤的。

是以,四人咬着牙,真一口咬定师父从未离开过承欢宫。

斐霖气得眼前发黑,他豁然起身,掌心召出一条带刺的长藤,啪地一声打在地上:“你们倒是孝敬,真要我给你们苦头吃才肯开口么!”

曲纣看见那条长鞭,抖得比座下那四位师兄妹还厉害。

徐财旺眼一闭,大吼道:“大师伯要打便打我吧,但您无论怎么逼问,我都不知道师父去了哪的。”

祝戎用一种“这娃讲义气”的眼神看了徐财旺一眼,接口道:“对,大师伯,您要打就打旺财吧,他皮糙,欠揍。”

琦玉狠狠瞪了祝戎一眼,膝行到徐财旺面前,伸手将他护在身后:“我是师姐,承欢宫中的内务都是我在打理,要打应该打我。”

祝戎也就嘴皮一下,见琦玉真看轻了自己,连忙挽救:“那我还是大师兄,我才应该承担。”

周惟踌躇了一会后,迟疑道:“我游手好闲的,师父受伤了都不知道,要打还是打我吧。”

曲纣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天高地厚,争着要挨打的四师兄妹,他们是在肖师叔座下活得太安逸,不知道师父藤鞭的厉害吧。

斐霖可不是顾念师门情谊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当即扬着藤编挥了下去,但这藤编挥在半空中时,却被一道法决打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