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瑞恩

我一动也不能动。

全身都在痛,看来断掉的骨头我数都数不清了。从身体的瘫痪情况判断,应该是颈椎或脊椎断了一截。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的一条腿弯成一个滑稽的角度。

太阳在我正前方,低垂在空中,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了。这里感觉比特区要温暖些,那么米凯可能是带我们朝南飞的,或许是朝西?

我告诉自己不要慌乱,然后眯起双眼,在有限的视野范围内搜寻爱迪的身影。我发现自己躺在道路当中,四周是破裂的沥青和碎石。我的右边是一栋普通的白色建筑,左边是一栋砖楼,我以前还从没见过这么高的建筑物,难道米凯把我们丢到了某个城市里?

“爱迪?”我大声呼喊,“爱迪!”

四周一片寂静,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也许她掉落的位置离我太远,根本听不到。

身体的疼痛几乎让我忍不住想大喊,这意味着伤口开始愈合了。我叹了口气,想转移注意力来减轻疼痛,卡伦、爱迪,还有米凯被我打伤的脸。

我的手突然可以动了,虽然身体还被绳子捆着,不过撞击的力道让绳子有些松动。我挣扎着坐起身,先慢慢地把胳膊挣脱出来,然后把断腿扳回原位。

我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在一条大街的中央,两旁是高大的建筑所组成的街区,建筑之间还有一排排树木,但这里却一片死寂。米凯之前说,去跟你热爱的人类问声好。照他的意思,他应该是把我们丢到一个遍布人类的地方了。

可我一个人类也没看见,事实上,我连一个活物都没看见。

一分钟后我能站起来了,我四处张望着寻找爱迪。她的号码是三十九,愈合速度应该比我慢,说不定还躺在某个地方动弹不得。

她没有死。绝对不会死。

一想到爱迪可能死了,我的胃一阵抽痛。她不会死的。

“爱迪?”我呼喊着,转了一圈朝四面看。如果她掉落到建筑物的顶部,也许能看到我在下面。我挥舞双手又转了一圈,有个像是HARC运输飞船的东西出现在道路尽头,我的心猛地一颤,伸手去摸武器。

我眯起眼睛仔细分辨,这架飞船的颜色不对,HARC运输飞船全部是黑色的,这架却是红色的,而且前面几乎被撞烂了。

那是一辆汽车。但是,HARC建立得克萨斯共和国后已经全面禁止了汽车。我不解地侧头思索着,转身仔细打量着周围。难道我们是在一座旧城吗?

这时,我突然看见一个人的脑袋,心里一松,差点笑出声来,爱迪正举起手臂向我挥舞。我跑到砖楼的转角,跪在她身边,迅速查看她的伤势。她浑身脏兮兮的,黑裤子上沾满泥土,身上挂着树枝,看来是先掉到了一棵树上。她的另一手臂蜷缩着,似乎断掉了,而且脸上有血,一侧的面颊高高肿起。她指着自己的脸摇了摇头。

“下巴断了?”我问。

她点了点头。我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叉着腰查看周围的情况。我还没来得及判定方向,就发现一辆HARC运输车正朝我们的方向驶来。

这次真的是HARC。

车子飞快地翻过山坡,然后绕过路面上的一个个大坑,向我们渐渐逼近。

“快起来!”我抓住爱迪的手臂,把她拖了起来。她摇摇晃晃,勉强用一条腿支撑着身体,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一看见运输车,她立刻瞪大了双眼。

我扶着爱迪朝前面的十字路口走去。到了宽阔的大街上,我飞快地朝两边张望,除了高大的建筑物和几辆废弃的汽车,什么都没有。躲到建筑物里面似乎不是个好办法,我翻遍全身的口袋,发现米凯拿走了我的枪和刀。

我们绕过街角,运输车一个急转弯,朝我右侧驶来。如果他们从车上跳下来,我应该能够干掉他们,只要我夺下他们的一把枪,刚想到这里,有个尖锐的东西刺中了我的脖子,我痛得吸了口冷气。爱迪也发出同样的声音,她也被针扎到了脖子。

汽车就停在我们不远处,一侧的车门打开了。两个男人探出身来,手里的武器指着我们。

爱迪在我旁边惊呼一声,我转头看见她摔倒在地,一根绳子缠住了她的脚。我勉强躲过第二根绳子,感觉眼前直冒金星,他们到底给我们注射了什么东西?

我从脖子上拔出针丢掉,这时一个男人跳下车,手里的枪对准我的脸。

我抓住枪管时感觉天旋地转,然后猛地向上一推,枪撞到那个男人的下巴。我掉转枪口,凭感觉朝他的方向开枪。似乎有一团白雾钻进我的大脑,让我看不清他在哪里。

我模糊地看见爱迪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这时有个东西撞上了我,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听到胳膊着地时发出的断裂声。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脖子和手上的武器,黑暗正慢慢遮住我的双眼。

一张人类的脸在我眼前若隐若现,我伸手去推他的肚子,接着朝他的胸部开了一枪。

他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周围安静下来,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醒来时,太阳正要消失在一栋建筑物的后面。我睁开又闭上眼睛,这样好几次后才终于可以看清了。清醒后我首先感觉到有个东西压在我的腿上。

我用手肘撑起身体,觉得胳膊很疼,看了一眼才发现胳膊还是断的。脖子上被针刺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我看着太阳仔细思索着,它现在的位置比之前低了很多,那么我昏迷了至少一个小时。

压在我腿上的是个死人,我从他身下慢慢挣脱出来。另一具死尸倒在运输车旁边,爱迪躺在几英尺远的地方,腿弯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不过下巴似乎已经愈合了。我戳了戳她的肩膀,她没有任何反应。

我跳过路面上的坑洞,打开HARC厢型车的后门。之前司机驾驶汽车直接撞上了一栋建筑,他趴在方向盘上,已经死了。除了死掉的司机,车里没有其他人。

我在车上找到两把猎枪,挎在了肩上,然后朝死尸走去。他们各有一把手枪和一把刀,我毫不客气地全部拿走了。

我把武器放进口袋,断掉的胳膊还在剧痛,我皱起眉头摸了摸脖子上的针孔。米凯说HARC拿他们做实验的药物有什么作用来着?

我打了个冷战,想起他提到过一种延长愈合时间的药物。真是好极了。为什么当时我没多问问他关于药的事?比如说会“延长”多久。为什么我没跟他聊聊要特别当心哪些HARC的药物?

因为他是个疯子,我不想跟他待在一起。我恼火地叹了口气,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我用手揉了揉脸,又看了一眼爱迪。不知道她还要昏迷多久,可我不能一直坐在这里等她醒过来,HARC很可能会追踪那辆运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