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三更鼓二十二

将李彩华带回青州市局后,就一直让她单独待在一间比较狭窄的审讯室里。

这间审讯室位于整排审讯室的入口处,并不是用来审讯用的,而是用来“震慑”用。

因为审讯室的审讯玻璃窗虽做了隔音效果,但从里边往外看,能看到外面人来人往的。

包括周元他们将林如辉带了回来,并押往隔壁审讯室,她也能知道。

李彩华心里如失了衡的秤杆,七上八下。

忽然看到林如辉来了市局,更是疑云丛生,稍一思绪,以为他是被找来提供和她犯罪的其他有关线索,瞬间遍体生凉。但片刻后,狂飙的肾上腺素终于达到了最高值,然后降下,大脑失去的思考能力,重新回来了。

“我从未和他说过有关这事件的任何东西。”李彩华嘴里轻声呢喃了句,垂下头,微微闭上眼,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不怕。我还是挣到了。”

钱,男人,事业,女儿,都有了。

还亲手送走了一些败坏社会道德的人,值回票。

这样想着,李彩华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白纸和笔,心情竟有些轻快的在上面涂画。

在对林如辉的第一轮审讯完毕,中场休息后,周元和沈睿盯着李彩华的那间审讯室监控录像,看到这几个小时里,李彩华的行为举止变化。

“为什么要在李彩华面前放笔和纸?”沈睿看着监控录像里,正低头在白纸上涂画的李彩华,“有什么含义吗?”

“人在开始放松的状态下,随手涂鸦的画,能够反映处他们的心理所想或所期待。”眼睛看向监控录像里的李彩华,周元食指无意识的点了点桌面,伴随着有节奏的轻响声,他说:“投射出来的内容则是弗洛伊德提出的,人类心理防御机制的一种。本质而言,就是指代人会不自觉将自己的愿望,态度,情绪,和性格,通过随意涂画,向外界反映的一种心理作用。”

沈睿眼眸微沉,看向监控录像,低声说:“能看出李彩华什么东西?”

监控录像拉到李彩华手中的那张涂画纸上,放大,就出现了一个抽象的人,那人裸着身体,牙齿画成了连成了一片的倒三角形,眼睛用正方形表示,并没画上瞳孔。头发是用一圈圈的圆来表示。和画最格格不入的是,她在画中人中间还画了很大的十字架。

周元看着画许久,久到李彩华已经停下了涂画,重新把注意力从纸上投放在能看到外面情况的透明玻璃窗上,她表情宁静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他才说:“她用了很多圆圈来展示,圆圈是一个封闭的图形,表示忧郁和孤独,她把自己包裹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没有人能懂自己,她想要把自己的情绪给藏起来。”

沈睿认真地听着周元的解析。

“但圆并不规则,甚至出现了没完全闭合,像是螺旋状态的情况。这表示,她心理藏起来的愤怒和孤单,开始溢出来,她的孤单和不满的情绪开始暴走。”

“她嘴巴画成锯齿状,被逼疯了,她会咬人,并会往死里咬。”

“……她亲自行动了。身体中间的十字架,表示她的忏悔。”

顿了顿,周元又接着说:“但她的眼睛呈现方形,有棱有角,这种人有明确的目的,会隐藏起来不让人发现,但实际上,野心勃勃,并且,不愿意为了别人去改变自己。”

听着周元的分析,沈睿的眉脚挑了挑,瞳孔一缩,沉声下结论:“不觉得自己有错?”

周元点头:“目前看,是没悔意。”

从李彩华家里带回局里的小皮箱,证物部把衣服都给装进了塑封袋里。

由于花槽和水渠里的尸体,除了杨雪和后来通过dna配对上的李芳,其他几个受害者还暂时寻不到家属,沈睿就让魏茸和许笑歌亲自开车去接老太太过来。

去的时候也嘱咐他们先不要说李芳遇害了,就告诉老太太找到李芳线索,希望她来瞧瞧。

至于杨雪死亡前和秦风还有他们的朋友刘玲见过面,就干脆把两人给叫过来辨认证物。

证物室里,警员把从李彩华家里带出来的衣物给置放在台上。

刘玲盯着衣服看了许久,在大脑里搜索当天的记忆,点头,确认道:“是这套衣服。”

女人和女人相处的第一观感,很多都是从外形还有衣物开始。杨雪的衣柜里有很多刘玲花一个月工资都买不起的衣服,对于好看的衣服,每回和杨雪出去玩的时候,刘玲都会多留意几眼,有时候眼神太直晃晃,杨雪心情一好,就会对她说:“等我穿多一次,就送你。”

而此时置放在证物袋的那套衣服,恰好是杨雪说过下回就要送她的衣服。

因此她记忆深刻。

李芳的老母亲本来不愿意来,沈睿嘱咐他们两人去超市买了一大袋米和两桶肉再买了几块黑猪肉,拎着上门,正在家里清数从外面捡回的饮料瓶数量的老太太,才勉为其难答应了。

坐在车上,魏茸和老太太搭话,她问:“阿婆,你怎么不愿意去警局?”

老太太看着窗外,那双浑浊的眼珠子顺着沿途移动的风景在转,她面无表情地说:“去了有什么用?回不来的。”

魏茸心里咯噔响起,扭头看向对老太太这话同样有些诧异许笑歌,深怕触动了老太太哪根弦,又小心翼翼的开口:“这……阿婆,这次过来只是辨认物件,你别多想。”

老太太扭头看向魏茸他们,眼里并没波澜,“老太婆我心里明白。”

魏茸和许笑歌彻底不敢再随便开口去说话了,深怕老太太一个难过,就不知怎么哄。

车里气氛有些萧条,魏茸想快点回到局里,把这重担交给老大。可沉默了许久的老太太忽然开口,“我也不抱希望能找到。那丫头那天离开后,那么多年了,我时不时都会做梦梦到她说自己很冷,我让我孙子给她画了一些衣服烧了,就没再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雷一样在魏茸他们两人心里给炸开,一种湿润的感觉瞬间漫上了心头,魏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所有现金,塞进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也不客气,拿到就收起来,“小姑娘挺大方的,回头我要给我孙子买些书看。”

见魏茸给钱老太太,许笑歌也忙不迭的把自己这个月的零花钱都掏出来给她。

老太太笑了起来,把钱一拢,又收起来:“你们这俩人,心好面善,真真是一对好情侣。”

说着老太太还对着许笑歌竖起大拇指,惹得许笑歌脸红耳热,又烧起来了。

回到局里,老大来接老太太去证物室。

看到密封袋里的那件衣服,老太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是那丫头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