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第2/2页)

明知道那人心性纯善,不会算计,可他却紧抓着这一丝不切实际得近乎可笑的想法,犹如抓着一根细韧的蛛丝,步步向前——

蓦地,他心弦一动,脚步乍停,若有所感地匆匆绕向了一座山石的后头。

——这处,有些微熟悉的气息!虽然细弱得难以察觉,却……

他动作突然,三九猝不及防地被他拽出了一个踉跄,慌忙道:“怎么怎么,可是找到了什么?”

却见仙君摸索着山石上的一道夹隙,从中抽出了一沓纸页来。

谈风月四肢虚弱,连带着指尖也无甚力气,又太过急切,不少纸页随着他的动作飘洒下来,落在了地上。

“这、这是……!”

三九匆忙拾起那纸页,掠眼扫过,随即惊颤了起来。

这页页信纸他再眼熟不过——都是鬼君曾带他一个字一个字认过,抱着他逐字写下的。

他激动地抖着那纸,高举给谈风月看:“是鬼君烧给他那鬼差弟兄的!”

终于忆起了鬼君还有这样一名旧友,他无不兴奋地扭头四顾了起来,“鬼君先前不是说他那鬼差弟兄就在这交界地里么,怎么没见着他人?!”

“他一早便被派往了望乡台……”方才在望乡台没见着他,谈风月微微皱眉,着急却又小心地翻看着那页页信纸,仔细地不让腕上血流污了手中纸页,随口答他:“许是又被拨到了别处。”

三九毫不失落:“那我们便去寻他!兴许他能有解?”

冥冥猜到那位鬼差该是听令于阎罗主、与之同道的,谈风月留神翻动着信纸,一时未答话,只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

所有烧下来的信纸皆被鬼差用心收好了,按顺序叠着,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其中也罔提有何“后手”。谈风月一页页翻过,眉头皱得愈紧,心也再次逐渐沉落,却又模糊想起了什么要紧之处……

手腕伤处仍在点滴流血,他眼前视线经不住地略略开始模糊了起来,脑子也有些钝了,却仍不愿停下,逐页翻过那信纸,苦苦思索着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

刹那,他终于顿悟,径直翻至了最末一张,那是在溪贝时,他俩最初相识,他毫不回避地当着他的面写下的,溪贝村的异事。

里面简述了那一夜是何等的惊心动魄,随后轻描淡写地提到了一句,他于心不忍,便替那孤女担下了二十年应受的怨债。

——二十年应受的怨债!

本已有些混沌发灰的金瞳霎时间再度明晰,谈风月如获至宝般攥紧了那张信纸。

一世因果一世了,业障果报,受天道所制,是万万无法逃避的。照此说来,他残魂尚在,兴许就是因他身上还担着这份二十年的怨债未偿!

如是这般……

三九懵懵懂懂地发觉了他神情有变,似是有了办法,便慌忙按上了他仍在微微往外渗血的手腕,要替他止血,口中也不问详细,只道:“仙君可是想到了哪处?我们这便去寻!”

稍站稳了身子,谈风月微微抿唇,将成沓信纸重新收好,放归了原处,随即不再迟疑,抬手在腕上一拂,伤痕眨眼无踪,他亦从濒死的状态中慢慢抽离了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天地回正,黄泉骤凝,一股斥力顿生,就要将他推挤逼出交界地——

强逼着自己抖擞起了精神,他于第一时间留神护住了三九,与他道:“我们往裂分红莲地狱去一趟,景象可能恐怖,你不要怕。”

裂分红莲地狱?曾听鬼君讲述过数十遍那洛青雨的故事,三九隐隐猜出了其中关隘,忙将仙君抱得愈紧,用力地点了点头:“不怕!我们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