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村长(第2/3页)

王氏翻了个白眼,对着聚精会神听八卦的杨氏骂道:“快吃你饭,望甚大头风,碗里肉都要掉了……再望!掉地上也得捡起来吃了,你没见这饭还没熟呢,就有些癞皮狗守在锅面前了!”

村长被她指桑骂槐,脸上闪过些微不自在,但想到自己跑这趟的目的,又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拉扯些家长里短。

直到妇人并几个小娃儿都吃好,离了这桌子了,村长才与江老伯支吾道:“你家春丫头今年也十三了吧?可想着找人家啦?这女娃子读书,哪有个个都能读得出头的,官家只说能做女官,但真正做上女官的有几个?你们可别将一辈子血汗钱搭进这窟窿里啊!”

江老伯对此倒是很坚持:“这倒不是,我们也不一定非得指着她做个女官,就是识些字,会写个书信也是好的,我们这做人祖父母的,只能竭力供她了,能供到哪儿算哪儿。”

村长再接再厉劝道:“我倒是佩服你们老两口能狠下心来供她女娃子,若是我老两口,却是没这心肠的……话说,你们江家这几年可是走了大运了,这钱都是从哪儿变出来的不成?也给老弟我透露句实话呗。”

“能有甚变出来的法子?还不是一文半文的从牙齿缝里抠出来的,顶多就去山里捡了几斤野果子卖卖,但这野果子也不是日日有的,捡个两三回都绝了。”

“你可莫敷衍老弟我啊,这捡果子我还不晓得?咱们村里多少人跟着去捡了,又有哪个捡出栋青砖大瓦房来的?你可莫藏着掖着了,现今你房子田地猪鸡样样有了,还有几个出息的孙子孙女,还会缺那几文钱?你就当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吧……枉我当了这多年的村长,见识却是比不上老哥你嘞……也让我长长见识吧!”

随他怎捧,反正江老伯就是不说实话,翻来覆去就山里捡果子那几句……也不知可该感谢前面几十年的苦日子了,穷怕了,任何一条生财之道都得捂得严严实实才有安全感。说要先富带后富,实现共同富裕的?

不好意思,江家穷了恁多年,除了隔壁堂哥家帮衬过几次,没谁帮过他们的,就是吃不上糠皮儿了,他亲姐姐也未伸把手的……所以他没恁高的觉悟,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江春见老伯是个捋得清的,江老大嘴巴也严实,二叔自出了海子村那一遭后,也不敢对外乱说话了,三叔历来是个精明的,江春也就放下心来,不再管他们说了甚,只跟着进灶房去洗刷。

待收拾完了进堂屋一瞧,村长倒是去了,江家三兄弟却是吃得醉醺醺。王氏骂道:“又不是没吃过酒,非得与那墙头草吃醉了才甘心可是?”

倒是江老伯回了句“不吃醉哪能吃回本来?”

一家子全笑出来,几个醉汉才被推回了各自房间。

翌日,江春照例早早醒了,但念着无事,倒是又睡了个回笼觉,直到自己房门被拍响,她才醒过来。

门口站了一堆人……和狗。

军哥儿领着三个小豆丁来喊她起床吃早食,“尾巴”与“狮子”也尾着上来,倒是将她房间给挤得满登登。

那“尾巴”是个最不要脸的癞皮狗了,隔着柜子门闻到里头的糕点香味,就直直坐在那儿,耳朵竖得直直的,眼睛盯着柜子瞧,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江春不理它,家里弟妹几个都还没吃的呢,哪有给它吃的份?“狮子”倒是只有节操的汪,似个人样的屋里走一圈,这嗅嗅那闻闻的,就是不去糕点面前晃。

江春看那几个小的早已洗过脸手了,打开柜子,准备拿两块糖糕分与他们吃,哪晓得才开了门呢,那“尾巴”就跳得老高,朝着油纸包扑过去。

江春吓得轻轻踢了它一脚,“嗷呜”一声,它夹着尾巴又坐回了地上。这回却不是后腿落地了,直接四手四脚趴地上,可怜巴巴的“呜呜”叫……江春真的想打狗!

人都没吃的,它怎恁般馋?前世怕是个饿死鬼投胎了,只消见了江家人吃甚,就是嚼粒干豆子,它也会眼巴巴望着。

江春试过,她空着手假装拿吃的放嘴里,嘴巴“吧唧吧唧”假意咀嚼几下,都能引得这馋狗伸长了舌头,眼巴巴盯着她嘴巴瞧……在它心目中,主人吃的东西只有两类,一类是“好吃的”,另一类就是“非常好吃的”。

唉,江春被那馋狗看得硬不起心肠,趁着大人不在,悄悄掰了大拇指大一块儿糖糕扔地上,就当忍痛赏它了。

哪晓得,另一头的“狮子”一见她动作,“咻”一声窜过来,估计还没一个箭步的动作,那拇指大的糖糕就进了它肚子——真是只心机汪!

“嗷呜”凭啥你抢了我好吃的?

“呜呜”不服你来小爷嘴里抢回去啊!

于是“尾巴”那怂货又继续四脚趴地,“呜呜”苦求。江春哭笑不得,只得又忍痛揪下指甲盖儿大一小块来塞它嘴里。

它嚼都舍不得嚼一下,脖子动了一下就咽进肚,又开始“呜呜”了:为何我的没它的大?

江春:你已经是两三岁的大狗了好吗?别以为自己还是几个月的狗宝宝好吗?动不动就卖萌讨吃的……江春真觉着这狗又馋又笨!还不如做狗肉火锅的好,养了浪费粮食!

“春儿,可起了?起了就快些下来,有人来哩。”王氏在房门外轻轻叫她。

这大清早的,谁会来江家?她赶紧将头发扎好了,穿上粗布衣裳,领着一群豆丁两只狗下了楼。

院里没人,估计是进了堂屋去了,江春打来烧好的温水,刷过牙洗过脸,进灶房去瞧早食,却见高氏与王氏皆在里头站着。

“奶,今日要吃甚?”

“喏,煮锅汤圆给你们几个馋嘴猫吃。”灶台上放了一筛子糯米汤圆。

因为怕糯米面粘在一处,只能用筛子盛了分开些,这“汤圆”个个有小笼包那般大,个头有后世的“元宵”那般大了。因为今日人齐了,舍得放料,里头裹了满满一包花生胡麻,平日吃完橘子,将那橘子皮晒干,做成“陈皮”,调馅儿时候舂一把陈皮进去,倒是清香又解腻的。

不过,这般不好克化的糯食,就是江老伯那般的庄稼汉也才吃得下三个,那筛子满满一筛却是太多了的。

“奶你们怎捏了这多?那几个小的不知饱足吃多了不好消化哩。”

“还不是来了客人,总不能咱们自家吃好的,把客人丢一旁吧……这‘墙头草’倒是会找时机,昨晚来吃了顿好的,现又要白吃一顿回去……”

江春懂了,哦,原来是村长带来的客人。

江家为人处世是江春最赞成的,只要自己有,宁愿自己省着舍不得吃,也要客客气气拿出来招待客人,老人总将“上门就是客”挂嘴边,但真正在穷苦年代能坚持下来的却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