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回来(第2/3页)

江春就开心起来,那可真是突破基因天花板了,舅舅与舅母都不算多高的个子,居然能养出他个人物来!

“力哥儿可威武哩!身上穿着银色铠甲,一只手就能举起座石狮子来!我……我也……”

江春打断他,晓得他又要提跟着高力去辽东的事了。男孩子乍一听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得了这般威风,跟着心动是正常的。

但他与力哥儿不一样,他生的不甚壮实,也未练过什么武术,光凭两分急智,去了战场上能有几分活路?况且,自收回了燕云十六州,党项人与东洋人被慑,至少十年都不会再生大规模的战事了。都说“时势造英雄”,太平盛世可就没有立军功的机会了。

他读书虽没天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好生刻苦努力一把,考进太学不成问题,不见他去年险些就入了麽?窦家倒是主动提出要给他个名额,但他自己拒了,只道“读书要靠自个儿,明年再来一回就有胜算了”。

江家上下都不让他下地了,只差整日闭门读书了,江春也看好他,哪里会允他去辽东?

果然,文哥儿见姐姐神色,就知这事不成,只得少年老成的叹口气,念了几句“读书苦读书累”。

对面的淳哥儿忙问他:“文舅舅,那不读书就娶媳妇罢?”

“噗嗤!”几个大人都笑了,文哥儿一副嫌弃样,“那我还是喜欢读书!”

说笑间,窦家四口就出了门,不消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梧桐巷。

几人刚下马车,苏外婆就迎上来:“怎来得这般快?可有颠到我乖孙?”说着就将圆姐儿接过去,又埋怨“怎才给乖孙穿这么点,着凉了可怎办?”

小丫头伸长了白胖的胳膊,拽住老人家衣领,嘴里“啊布啊布”叫着,外婆将她身子竖直了抱起来,果然她就眉开眼笑起来,从老人肩膀上望过去,骨碌碌的望着父母与哥哥。

“阿婆不消担心,我们马车慢得很哩!衣裳多了她穿不住,还怕捂出痱子来哩!我索性就不给她穿了。”反正这孩子还没伤过风哩!说着就跟着圆姐儿一道,将目光落在对面的一个男子身上。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了,穿着一身银色铠甲,似座小山一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色古铜,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对着江春调皮的眨啊眨,面上两个浅浅的梨涡与当年的刘氏一模一样。

这是高力!

虽然他实际才十五岁,但江春多年不见他的人,突然间再见,就似突然长大了,突然成年了一般。

不知可是穿越的关系,江春与高力的关系比与有血缘关系的文哥儿还深,那年高粱地里的泪水是她三十几年里见过最为悲痛之事,所以这个孩子就成了她的执念,她的亲弟弟一般。

现在,她的泪水也抑制不住的滚落,恨不得上去捶他一顿:好好的去什么辽东?还一去就是五年!这五年里她曾无数次想到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不待她捶,高力已经龙行虎步来到她面前,见她得仰着头瞧自己,千言万语就只化作一句:“蠢丫头怎还是没长高哩!”

江春的泪就流得更凶了,这句“蠢丫头”自从舅母去世后,他就再也没唤过了。这一声,仿佛那个父母双全,家境优渥的调皮小子又回来了……历尽千辛万苦,踏遍黄沙海洋,她的表弟高力回来了!

江春觉着自己今日脆弱极了,鼻子一酸,眼眶发酸,眼泪就不要钱的往下落,她也极力想忍住,但就是将腮帮子咬疼了,那泪水还是不听她使唤。

高力被她眼泪吓到,不知所措道:“嗨!你哭甚?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回来就见你都当娘了!还生了个白胖丫头……”说着就抱过圆姐儿,将她举得高高的,逗得她笑不住。

唬得苏外婆拍了他一把,“抢”过小胖妞,骂“你舅舅是个没谱儿的,咱们不理他!”

元芳不顾众人目光,轻轻楼了搂妻子肩,从她袖子里掏出块帕子,给她轻轻擦眼泪,嘴角却抿在一处,似乎颇为不乐。

高力这才与元芳招呼,先唤了声“将军”,又唤了声“姐夫,快进屋来”。

江春被众人瞧得不好意思,透过朦胧泪眼,见外婆肩上的圆姐儿居然对着她龇牙咧嘴,嗯,虽然没牙……这孩子,不知道你老妈正哭得伤心吗?居然还笑得起来!

这孩子就是喜欢人多,人一多就开心,又见了穿铠甲的高力,只当是什么好玩的,哪里感受得到母亲的喜极而泣?

当然,喜极而泣的也不只江春一人,屋里高家全家,并高氏,全都双眼通红,哭一场是免不了的。

一家子欢欢喜喜坐下,听高力讲他在辽东的事,几个孩子则抱着圆姐儿玩去了。江春看着高力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模样,只觉老怀甚慰,刘氏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歇了。

偏杨氏不懂看人眼色,提起句:“平哥儿可来了不曾?”

众人沉默,只苏外婆叹了口气,对着高力解释道:“你哥哥在府学考了三年未考上,你老伯与我寻思着给他娶个媳妇成家立业罢了,他……却偏偏瞧上府学里的师妹……”

其实哪有这般简单。

江春开春时听到的版本是:高平在府学里整日呼朋唤友,不好生求学进取,反倒与夫子家的闺女生了情愫,背着两边家长,给人家闺女来了个“未婚先孕”……若非夫子压下闺女,竭力保他,他哪里还考得了科举?

但保他的条件是他得入赘夫子家。

高家是厚道人,自觉自家对不住人家闺女,只能应下,还主动去了不少彩礼。而高平自个儿为了科考,为了前途,也应下婚事了,只待考完就成婚的。

对这样的岳家,他本应知恩图报的,但自从第二年也没考上后,居然自暴自弃过上了流连勾栏的日子。妻子生产当日,他被从花街柳巷揪出来打了一顿,烂了名声,从此只在威楚府城游荡。

为着他的事,苏外婆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只怕高力再回不来,他们高家就绝后了。现在,高力家来了,以命搏来了官位,老人家倒是松了一口气。其实,自家孙子什么德行,她最是清楚,高平落得这般下场,痛哭亦无法。

老两口倒是想去信,让高平在威楚府待不下去了可来京,但高洪拦着,横竖只一句“他自个儿作的”,铁了心不肯再管这儿子……他父子两个自刘氏去后就僵了,高洪回来后更是再也不提有这么个儿子。

高力同样对高平不欲多提,只问:“阿爹食馆生意如何?”晓得关心家里营生了,果然是长大了。

“也不赖,日日或多或少总有几文进账,给你娶媳妇儿不成问题!”高洪笑意难掩。

本是随口一提的玩笑话,杨氏就立马接嘴:“高舅哥这话可不地道!哪里就是每日进几文了?这么大座宅子都买下来了,那食馆可不就是金疙瘩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