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2章 案中案

松江府衙,公堂。

正准备行刑的衙差听到海瑞出言阻止,不由得停下准备打板的动作,同时扭头望向堂上的端坐的林润。

林润的脸沉似水,扭头望着海瑞冷冷地询问道:“海知府,本巡抚在此审案,你跑出来阻拦是何用意?”

“下官早前便已经说过,此案尚有颇多疑点!”海瑞感受到林润那犀利的目光,显得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虽然林润是他的上官,只是他为官以来一直问心无愧,自然不会惧怕这个时常寻花问柳的应天巡抚。

特别张大牛的案子根本不是他徇私包庇于谁,而是这个案子原本存在诸多疑点,只不过是林润为讨好徐家而急匆匆地提审张大牛,现在更是想要对张大牛屈打成招。

正是如此,面对着林润的那份来自上官的威胁,海瑞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毅然是坚持自己做官的原则。

林润对于海瑞的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却是冷冷地指责道:“本巡抚已经查明他盗墓的事实,只是奸徒狡猾,你休要偏袒此恶徒!”

这……

堂中的众人看到应天巡抚林润和松江知府海瑞在这里直接起了语言冲突,亦是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巡抚大人,张大牛昔日之举确非盗墓,这一点下官可以保证!”王弘海刚刚从外地归来,站出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润眯起眼睛打量着风尘仆仆的王弘海,却知道王弘海不仅出身于翰林院,而且还是林晧然的得意门生。

尽管现在仅是小小的正五品松江同知,只是有着跟林晧然的这一层关系,将来重返京城已然是大概率事件。

林润不想跟王弘海交恶,便是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张大牛都将他人的棺椁挖了出来,何以还不是盗墓?”

海瑞感受到了林润态度上的变化,只是他清楚林润真正忌惮的恐怕不仅是王弘海,而是站在王弘海后面的林阁老。

“巡抚大人,经下官到实地考察,张大牛早前要挖掘的并不是那一副棺椁,而是一个……消失的村子!”王弘海的目光落到张大牛身上,显得语出惊人地说道。

“消失的村子?”林润听到这个答案,不由得蹙起了眉头道。

咦?

堂下的百姓听到这个论调,亦是不由得纷纷打起精神,却是更加困惑地纷纷扭头望向松江府同知王弘海。

尽管王弘海没有海瑞那般有名气,只是这位探花郎在出任上海县期间的官声极佳,而今担任松江府同知亦是表现优异。

亦是如此,哪怕王弘海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亦是纷纷认真地倾听。

王弘海环视在场众人疑惑的目光,便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此村无名,但因坐落在白鹤岭,故而时人亦称白鹤村。因村子处于白鹤坝的下游,且地处偏隅,故而此村时而动荡变迁,致使一直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其人数亦是时多时少!”

“王同知,你在这里说了半天,却不知此事跟张大牛盗墓有何干系?张大牛挖我族叔一脉棺椁已是铁证如山,纵使你这位探花郎再如何巧舌如簧,亦是无法脱其罪责!”徐瑛亦是不再选择避讳,排开人群走上公堂质问道。

虽然他是因恩荫入仕的闲散七品小官,而今更是已经辞官归田,但亦算得上是官场中人,故而有站在这里跟海瑞等人对话的资格。

林润亦是不想被王弘海牵着鼻子走,当即便是附和道:“徐大人所言在理,此次跟案情并无关系,王同知你亦休要偏袒此恶徒!”

“巡抚大人,还请等下官将话说完!”王弘海微笑地回应林润,而后转是扭头望向徐瑛道:“徐三公子,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你当真不应该不知晓!当年白鹤坝决堤,世间便再无白鹤村,而徐家名下则多了白鹤岭一带几百亩良田,此事又当如何解释呢?”

世事便是如此的神奇,在关乎松江的田产事情上,却是总是能够跟徐家扯上一些关系。

“敢情徐家的几十万亩田产是如此得来的!”

“呵呵……戚继芳当年可没少将无主之地划给徐家呢!”

“哪有那么多的无主之地,都是一些被人欺压的可怜人罢了!”

……

堂下的百姓得知这个事情后,结合徐家坐拥几十万亩良田,却是纷纷为着那帮死去的白鹤村村民鸣不平地道。

现在事情亦是逐渐明朗,张大牛已然不是挖掘什么棺椁,而是想将白鹤村那些尸骨挖出来,从而将一段被洪水所掩埋的真相公之于众。

“王同知,我徐家的良田有开拓新田所得,亦有正常卖买所得,每一亩田皆入官府造册,亦如期向官府缴税纳粮,你休要在这里给我徐家乱泼脏水!”徐瑛没想到火突然烧到自己家里,当即便是恶狠狠地辩解道。

王弘海并不惧怕徐瑛,显得针锋相对地道:“此事历经多时,我亦是已经查核清楚!张大牛当日确实挖出一个棺椁,但亦从那一片区域挖出很多多的骸骨,那些骸骨便是被洪水所淹死的白鹤村村民!”

想着那些无辜村民的遭遇,再看徐氏一族这些年来的种种行径,他亦是不由得对徐家平添了几分敌意。

“我说怎么不见那个卖石翁,敢情是当年的洪水给淹死了!”

“听着这么一说,还真是白鹤坝溃堤后,便不见那个黑九采药村到我店里售卖了!”

“对!我邻居那个叫啥名字来着,他家的闺女便嫁到那个村子,这些年一直都不见回来省亲!”

……

堂下的百姓从王弘海嘴里得知白鹤村被洪水所淹的事实后,当即便是议论纷纷起来,显得后知后觉般地感慨道。

西方有句谚语:每个人和总统只有六个人的距离。

白鹤村被提起,让很多人开始重视这个事情起来,却是纷纷发现他们跟着白鹤村已然是有着一些微妙的联系。

正是如此,他们已然是十分肯定白鹤村的村民死于当年的决堤,而他们原本的良田则尽数进入了徐家。

“王同知,你扯白鹤村的事情做甚?张大牛挖我家先祖之墓,更是将棺椁挖了出来,按大明律当判流放!”徐光年看着事态朝着不利于自己徐氏一族的方向发展,便是进行质疑地道。

这……

堂下的百姓发现两个事情似乎有关联,但似乎又没有什么关联,却是不由得纷纷扭头望向王弘海。

“不错,此案已经铁证如山,却不论张大牛的意图如何,但挖我族叔先祖的棺椁已然是事实,当流放三千里!”徐瑛知道事情皆因张大牛而起,显得狠狠地附和道。

王弘海并没有慌乱,而是扭头望向徐光年询问道:“徐光年,既然你说那副棺椁属于你家的先祖,却可知棺椁里面有何财物,棺椁的骨髓是男是女,是一具还是两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