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异 议

现在麻烦大了,塞弗罗也明白。降落在阿瑞斯之子基地的破烂码头后,我们立刻抢回通信频道主导权,下令将尚未恢复意识的马提欧和贾王送进医务室处理,卡珐克斯则关进监狱,并要劳洛指挥大家,防范敌人来袭。留守基地的人望着我们目瞪口呆,因为号叫者身上的黑曜种伪装坏得乱七八糟,我的状况最惨,假五官在会议室混战时尽数脱落,由于真空吸力,剥下了瞳孔变色片,黑色染发剂被汗水洗去,所幸手套没掉。问题在于,他们现在终于发现我们不是一群黑曜种,而是金种,里头还混着一个“死人”。

“是收割者……”有人窃窃私语。

“闭嘴,”小丑没好气地说,“别走漏风声。”

可惜,无论如何消息很快会传开。收割者尚在人世带来的震撼是好是坏,尚不可知,可以肯定的是,现下并非好时机。虽然我们避开追杀,但这么高调地绑架了贾王,还连带杀死两名地位最高的圣痕者,胡狼麾下的反恐团队必定会巨细靡遗分析残留的证据,殖民地联合会也会出动禁卫军和维安机制,查明真相。我们潜入的路线、脱逃的手法及可能的共犯,没有一项能逃过检验,连武器装备船只的来源都将曝光。届时太空站内许多低阶色族将会惨遭屠戮。

太空逃亡的过程一定会留下影像,从中定能找到我和塞弗罗的面孔。之后,胡狼可以出兵侵略,也可以派安东尼娅、莱拉丝和骨骑进行暗杀。

倒计时已经开始。

另一方面,现阶段我先假设殖民地联合会只认为贾王遭到挟持。野马与卡西乌斯究竟为何会出现,我还想不通,只能先认为胡狼并不知情,这也是之前我要大伙儿启动干扰的主因。贾王那栋大楼内的摄影机应该无法辨识卡珐克斯,要是形迹败露被胡狼察觉,他就会推敲出自己与最高统治者、贾王的三方合作出了差错。这张王牌我想先藏好,等到与野马取得联系,就会知道该怎么运用。

然而,卡西乌斯势必得对最高统治者回报。他会怎么解释莫依拉的死?还有野马与殖民地联合会的关系又是什么?谜题太多,线索太少。我穿过长廊,伙伴都去包扎,武器库内数十名红种、棕种人、橙种着手整装,而我脑海里始终回荡她的那句话。

我救了你的家人。

野马的话可以有很多层含义,知道答案的只有卡珐克斯。我得向他问清楚。卡珐克斯已由拉格纳押解到牢房,塞弗罗对其他人下完命令后转头望向我。“收割者,他们要动手了,这回可是来真的,”他说,“你比较清楚殖民地联合会军团的战略,赶快去数据中心,给我做个对方的时间表和战术模式,就算没办法势均力敌,总能尽量争取时间。”

“时间?”我问。

“引爆炸弹,然后设法离开这块大石头,”他伸手搭在我肩上,想必和我一样清楚旁边有许多人在观望,“快动身。”说完后,塞弗罗带着其他号叫者继续前进,只有我与赫莉蒂留在原地。

我转头。“赫莉蒂,你也熟悉军团战术,去数据中心支持。”

她回头望向正要拐弯的塞弗罗。

“你可以吗?”我问。

“可以,长官。不过,你要去哪儿?”

我握紧拳头。“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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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吉尼娅后来对我们说了你是红种的事,所以我们才没有出席你的凯旋宴。”卡珐克斯抬起头,他被缚在钢管上,两腿平伸,甲冑还没脱下,胡须在微弱灯光下闪着红金色泽,个头大得很有压迫感,但他一脸坦荡,不带仇恨,只是对我和拉格纳说起这些事时激动得鼻孔都撑开了。塞弗罗交待,任何人都不许进来跟他接触,显然他的命令对收割者已经无效。我认为这是好事。即使我还没想出办法,却很肯定塞弗罗那套行不通。现下也无暇争辩或体谅他了,危机迫在眉睫。我需要情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小时候一样来找我们商量,”卡珐克斯继续解释,“那天我们在列那号上烤羊肉给索福克勒斯吃,不过它好像不大喜欢柑橘醋。爱琴指挥中心忽然来了通信,说最高统治者开始攻击城内宴会场地,弗吉尼娅联络不上你或她父亲,担心发生政变,就要我和戴克索带着骑士过去看看。

“她留在船上,最后与洛克取得联系。戴克索和我本来都要穿过大气层了,但洛克跟她说最高统治者的政变成功,你和她父亲都受重伤,要弗吉尼娅到他船上避难,地面不安全,他会带你逃走。”

这么一说,我想起自己倒在航天飞机里,胡狼那时正弯腰跟我讲话,而洛克在旁边不知道与谁通信,内容我听不见。最高统治者也在,就躲在洛克的舰队里,根本没有离开火星和我的眼皮底下。

“弗吉尼娅没有马上冲上去,”卡珐克斯咧嘴一笑,“假如给爱情冲昏头就会那么做,但弗吉尼娅是个聪明人,一下就看穿洛克虚与委蛇,也料定最高统治者不可能只偷袭宴会,必定会有连环计。于是她赶紧通知奥利安和阿寇斯家的人预防部下造反,也通报洛克是叛徒。果然,后来有人想暗杀奥利安,她和忠心的部属早在舰桥和会议室做好准备,双方交火后奥利安手臂中弹,但性命无虞;接着洛克的舰队也开炮了,我们这边伤亡不少……”

同一时间,塞弗罗与拉格纳发现费彻纳已死,阿瑞斯之子前一个大本营被攻破,而我瘫痪了,倒在艾迦预备的航天飞机上。革命垮台——不,还有一线希望。

“她救了船上的人,”我回答,“所谓‘家人’是这个意思。”

“嗯,”卡珐克斯附和,“你和塞弗罗解放的船员还活着,甚至连你以前的军队也大多平安。我们抢在胡狼和最高统治者彻底掌控火星前协助他们逃走。”

“所以我的朋友被关在哪儿?”我问,“木卫三?还是木卫一?”

“关?”卡珐克斯眯起眼睛,随后一阵狂笑,“小子,你误会了,大家都留在原本岗位上,和平号原封不动,舰长还是奥利安,大家都听她指挥。”

“我不懂——她让蓝种继续当舰长?”

“如果弗吉尼娅不认同你口中的新世界,那么,当时你和拉格纳跪在矿坑地上毫无防备,她会留你们活命吗?”我摇摇头,没有答案,“如果将你们看作敌人,她会就地处决你们两个。你知道她和帕克斯小时候窝在壁炉前都是听我说什么故事?争权夺利、彼此斗法的希腊神话?不对,是亚瑟王、拿撒勒人和毗湿奴。他们都是自身非常强大的英雄,却不忘保护弱者。”

野马也成了这样的人,而且她证明伊欧没错。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爱情,而是为所当为。也多亏卡珐克斯貌似四肢发达,跟她的亲生父亲相比,却是一名更好的父亲。我不禁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