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伊利昂之战

舰队中某艘船传来红种的传统鼓乐,曲名为《晚潮》。原本是被殖民地联合会禁绝的。今天有人改编为进行曲,以广播系统演奏给所有人听。随着那稳健的节奏,我们步步逼近宝剑舰队。对方的军容盛大,前所未见。进攻火星那次完全被比下去。当时不过是两大家族与他们拉拢的盟友,这回却是全人类的抗争,规模也因此相对放大。

不巧的是,我与洛克师出同门。他熟悉亚历山大、汉朝军队和阿金库尔之役,也明白在军力庞大时最大的威胁在于通信和情报网络混乱。洛克绝不会高估自己实力,所以将军队划分为二十个独立机动单位,每个执政官拥有高度自治权,也因此充分展现了速度和弹性。作战时,我军将面对的不是一把大锤,而是一张剑网。

“简直是场噩梦。”维克翠不禁咕哝。

我可以料到洛克会如此布阵,但实际面对时还是忍不住想诅咒他。太空作战的原则之一是先决定到底是要歼灭或捕获敌人船只,看来洛克有登船攻击的打算,所以我们若采取单纯炮击,仍会有危险,同时也不易设陷阱引诱。对方的武力极度强大,就算号叫者正面冲突也是找死。换言之,我们只有一个优势:蛭附艇上的十万黑曜种。洛克对我的思维也掌握得很好,据此拟定战术。

为今之计就是超越对方的想象框架,让他看看什么叫作真正的“狂”,直接承认自己根本就不懂红种脑袋里装什么。我指挥和平号执行自杀任务,直接冲入敌人舰队中央。但战火并非由我点燃,那是奥利安的任务。她率领舰队的四分之三在前头进攻,部队聚集起来,形成球体阵势。最小的轻型巡洋舰船身四百米,多数为五百米的火炬船,加上驱逐舰和两艘无畏舰。双方起初以长程导弹你来我往,彼此都有计算机系统辅助反制。不久后洛克那边有了动作:炮弹、飞弹、长程磁道弹全数上膛,数十亿元几秒内化为乌有。

奥利安朝洛克那边靠近,野马与罗穆勒斯自木卫一南极出发包夹,瞄准敌舰最脆弱的部位:引擎。不过洛克的舰队灵巧至极,有十支分队及时转向,舷侧对准卫星统领,十万架磁道炮同时开火,威力惊人。

金属炮弹和金属船壳碰撞碎裂。氧气与人被抛进太空。

然而,这些战舰设计之初早将炮击承受度纳入考虑,所以内部分割为数千独立空间,既可阻碍敌军登船占领,也可避免船壳不慎损坏一块就要全船撤离。它们宛如飞行堡垒,涌出成千上万的单人战斗机穿越敌我之间的空旷地带。有些战斗机携带小型核弹,力求轰炸对方主舰,驾驶员都是地狱掘进者和一般矿工,焚膏继晷接受阿瑞斯之子的仿真程序训练,在蓝种同步辅助下,与殖民地联合会那些漆上金色条纹的镰翼艇厮杀。而敌人的飞官则是身经百战、资历深厚。

接下来,罗穆勒斯的人马慢慢偏离,与奥利安合流,野马继续朝敌阵中心逼进,为我的突破行动构筑舞台。

接近到三百千米,中程磁道炮启动,二十千克重弹以十马赫高速密集连射;金种舰队的高射炮防御坚实,即便遭到命中,也有闪耀虹光蓝芒的脉冲防护罩弹开炮弹。

我的突击部队一直躲在后方,再过不久就进入登船阶段。数百蛭附艇擦身而过,那些急于立功的执政官会带走旗下所有陆战队和黑曜种,标准战术是以攻为守,夺下敌船的同时也削减敌人的武力;若是心态保守的执政官则会死守到最后一兵一卒,不断驱赶侵略部队,以战舰炮击为主要攻击手段。

“奥利安已经给了信号。”舰长提醒。

“直击巨像号。引擎推到满速。”船身在我脚下微微震动,“裴卢斯,炮击由你控制,不要理火炬船,注意驱逐舰或更大的东西即可。”我们逐渐自奥利安舰队脱离,“维持护卫队形,不要落后。”

通过炮击船队后,四千米长的珀耳塞福涅怒吼号在眼前延伸。我们从奥利安舰队前方中央穿出,如暗箭般瞄准敌阵心脏,疾驰飞越五十千米的交战地带。舰队散出金属碎箔,变作掩护。不过洛克应该已经看穿。主舰纷纷后退,等着突击队自投罗网。

防护罩闪着蓝光,金属碎箔无法完全误导敌方的轰炸,炮火终究落下。我们开始还击。一艘驱逐舰经过,被我们舷侧全体炮击给炸得体无完肤、失去动力,但蛭附艇涌入残骸中想要登船,却被我方护卫船队击溃。仍有十数条敌船持续炮轰,防护罩由蓝转红,即将失效,右舷机组快要无法支撑。顷刻后船壳被凿穿七个大洞,舰内压力门启动,隔绝暴露于真空的区块。此时我们也失去了一艘火炬船,就在前方五百米处,它遭磁道炮总攻击,化为尘埃。开炮敌舰正是安东尼娅的潘多拉号。

“用姐姐的船还这么嚣张?”维克翠说。

火炬船舰桥已喷出人的身躯,安东尼娅却持续朝小船攻击,直到核能引擎大爆炸,发出两次炽烈白光,吞噬了船体后半截,冲击的威力将我的旗舰打得偏离航道,所幸电磁与声波脉冲防护系统支持住了,灯光只闪了一回。然而此时撞来一庞然大物,我右侧十米厚的舰桥舱壁向内凹陷,磁道炮弹的形状印在金属上,仿佛异形胎儿。炮击队立刻迎战,八十挺磁道炮对准一点五千米长的驱逐舰狂射,消灭了两百名敌军。事已至此,我们并不打算俘虏敌兵。虽然和平号威力惊人,但我们也受了不小损伤,安东尼娅又派突击队来犯。

“提诺斯希望号被击沉,”蓝种雷达员静静地说,“底比斯咆哮号出现核爆反应。”

“通知他们反转四十五度后弃船。”我叫道。两船听命行事,改变航道,朝安东尼娅的旗舰冲撞,她赶紧倒退回避。有一艘船爆炸了。

进入敌阵,我们数量不敌、火力不敌,遭到团团包围,无路可退。敌舰围成球形,封锁所有去路,我们只剩下四艘……不,是三艘火炬船。

“多层甲板起火,”另一位军官发出警告,“十七号甲板弹药库爆炸。”

和平号就在我身旁慢慢死去。

洛克那条卫星级战舰出现在远方,是和平号的两倍长、三倍宽,这八千米的船身几乎像是飘浮天空的军事都市,配上两侧的月牙弧线,活像是张嘴横游的鲨鱼。巨像号不停后退,抵消了我们前进的速度,避免遭到正面撞击,同时也能善用炮火优势。洛克一定想起了我对付卡努斯时也以旗舰互撞。

然而,此刻这招怎么看也不可能成功。和平号引擎近乎失去动力,船壳严重破损。

“所有战斗小队和磁道炮瞄准敌舰上层甲板,给我们打个洞出来。”我调阅船体全息图,以手指画出靶区,维克翠协助指挥,派出保留至今的战斗机。镰翼艇冲入中间地带,和平号侧向敌舰,进行总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