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储备粮

南若瑜半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不仅如此,头疼令他烦躁不安。

在刚才的爆炸中他丢失了一部分重要数据。

除了名字外,他全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但不妨碍他知道时寒这是在占他便宜。

南若瑜很虚弱,但不妨碍他生气,鲛人虚弱地一偏头一口——咬在时寒大腿内侧。

时寒:!!!∑(°Д°ノ)ノ

他穿得本来就不厚,大腿皮肤触感清晰得仿佛那层布料不存在似的。

小侯爷差点被这条鱼吓得跳起来。

不是,听说龙鲛两族关系不错,这条鱼自尊心这么强的吗?!

“嘶……”南若瑜歪头时拉扯到了头发,轻轻倒吸一口气,皱着眉伸手去扯。

时寒话到嘴边,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见南若瑜素白的手腕上遍布着青紫痕迹,都是被带电的捕鱼索勒出来的。

时寒深吸几口气,平复体内横冲直撞的龙族血脉之力,大腿内侧皮肤上的酥麻感却直往心里钻。

咬你个泡泡茶壶!谁家白月光这么不讲究!

南若瑜刚醒不久,这会儿才隐约记起时寒救了自己。见他脸色阴沉,以为刚才那一口咬得太重了,结结巴巴地认错道:“对、对不起……”

老子当了四年冤大头,现在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时寒气不打一出来。

但随后又有一种怪异感从心底滋生:他从不知道,白月光的性格竟然是这样的。

关于这位白月光,时寒也是看到那一段剧情才知道:

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沈念哀思难忍,将自己多年的秘密告诉男主——订婚后他情绪日渐消沉,民众只想看他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贵族夫人”,可朝堂政局波云诡谲,资本家势力割据,虎视眈眈,还想从贵族和王室手里再分一杯羹。

沈念不想就这样过一生。

可诺兰侯爵对他有恩,他把他从贫民窟里解救出来,又给了他尊贵的身份和安定的环境。沈念只得陪在侯爵身边,闲暇的时候就画年少时的白月光来缓解哀愁。

那是他的自由,也是他的信仰。

——白月光是沈念少年时发生海难后遇见的。

当时他和家人正乘坐游轮横渡星球最大的一片海洋,一切是那么的风平浪静。

漫天的星辰组成了另一片海洋,小沈念独自跑到甲板上看星海。

可海上天气变幻无常,下一秒就狂风大作,几乎将甲板上的沈念吹跑。

天际闷雷滚滚,蓝色闪电在黑幕里犹如狰狞交织的伤疤,船上开始出现混乱。

沈念听见有人嘶吼:“触礁了!弃船!快点!”

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周围一片鬼哭狼嚎,根本没人注意到甲板上那个孩子失去了踪影。

天旋地转的冲击和海水灌入口鼻,整个肺叶好像要炸开一样,中间一大段的记忆,沈念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醒来时人在岸边,沙砾硌得脸生疼。

海面恢复了风平浪静。

海底深处仿佛闪烁着星光一样的光芒,好像将整个宇宙所有的发光体都融进了海水中。

银色长发的少年就站在海边,海浪冲刷着他光|裸的脚踝,荧蓝色的波光随着潮起潮落,少年身后背负着一柄银枪,在凄冷月色下反射着瘆人的寒光。

传说深海里有一种美丽又刚烈的生物,在海边居住的渔民经常受它们的帮助。

小沈念当时忍不住地发抖,他浑身剧痛,张了张嘴,喉咙里都是血沫。

少年微微偏头。

他眼尾微微上挑,眼睛的颜色就像天上的雷电,又像汹涌的大海,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半晌,小沈念才哆哆嗦嗦地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少年重新眺望大海,淡淡道:“不是。”

寒冷的海风吹来一股腥味,小沈念想起船上的亲人,难受得五脏六腑都绞成一团,“哇”地一下就吐出一口血!

又腥又苦。

等他再抬眼时,少年不见了。

荧蓝色的海面上掀起大浪,浪花的冲击落下后,一条大鱼尾缓缓地摆动了一下。

他好像游在星光里。

就是这一幕,让沈念记了十多年。

后来沈念勤工俭学,他知道了荧光海是因为海水中漂浮着无数夜光藻,自学绘画后,也开始明白,那种凌厉冷淡的上挑弧度的眼睛形状,叫作“凤目”。

他练习了许许多多肖像画,试图复原海边鲛人的样子,可一个海难中幸存的孩子,又能记得有多清楚呢?

直到遇到出国考察的诺兰侯爵,那一瞬间,沈念以为这就是属于他的久别重逢。

可侯爵性格和记忆中的少年截然不同:时寒出身贵族,年纪轻轻一手稳住了斯里兰的政局,论阴谋手段,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那个月光星海一样的少年,应该是冷淡、疏离而仁慈的。

他救了溺在海里的自己。

在朝堂无止境的尔虞我诈中,沈念渐渐生出一种绝望。

他再也见不到那个海边的少年了。

这一场倾诉是重要的感情转折,让江乘舟对沈念产生巨大的怜惜之情——沈念还那么年轻,被迫卷入斗争中,又失去侯爵的庇佑,在权力的倾轧下又能独活多久呢?

而时寒看到这一段时,心里唯一想的是:那一晚的雷怎么不把沈念劈了呢?

当初追自己的是沈念,害怕被移民局遣返到食不下咽的是沈念,提起结婚的也是沈念,到头来说被封建社会耽误了的还是沈念……

反正时寒死透了,横竖就剩沈念这一张嘴。

从前纪老先生说他爱恨分得太清,凡事不肯得过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某些方面,时寒与资本家的观点是一致的:时间和感情不该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及时止损能避免损失掉更多的沉没成本。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少年想事情时眉宇间总带几分郁色,野性和深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在他身上奇异地和谐共存着。

每当时寒露出这种表情,小雪貂就觉得有一丢丢害怕。

她钻到了南若瑜的怀里:“鱼鱼……爹咪好可怕……”

雪貂已经自觉地改口了,并且还莫名认为鲛人和自己是一个辈份的。

“听说龙族有囤食过冬的习惯,”雪貂把自己努力缩成一团毛茸茸的团子:“鱼鱼,天气这么冷,我们是不是爹咪的储备粮啊。”

“……”

南若瑜原本也有些担忧: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莫名其妙地来到太空里,想跑也跑不了。

周围全都是人类,身边还有两只哺乳类兽人,只有他,是一条弱小、无助又发烧的鱼。

论食物链,他可能处在最底层。

南若瑜心想雪貂都快把食物吃光了,还储备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