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姨姨, 你是不是醉了。”许茶茶将牛奶放到床头柜上,蹲到温沐白身前,“要不要先喝点牛奶再睡, 这样胃会好一点。”

温沐白没回答她的问题, 只伸着手去捏她的脸颊,感受到指腹下柔软的肌肤她唇角的笑容扩大, “好软。”

许茶茶重重叹气, 任她随意揉捏自己的脸蛋, “姨姨快点喝完牛奶睡觉吧, 你刚刚不是困了吗。”

“小不点,要不要跟姐姐回家,姐姐给你买蛋糕吃。”温沐白答非所问。

“……”许茶茶放弃了和她交谈的想法,端着那牛奶怼到她面前,“喝。”

“还挺凶。”温沐白抬眼瞧她一眼懒洋洋的,倒还是接过来喝了。

浅色的唇边沾了些许奶沫, 她伸出舌尖漫不经心地舔 掉,换了个手势撑着头, 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 “所以要不要来姐姐家。”

许茶茶假装自己听不见,把她喝完的牛奶杯子拿去洗好擦干,避免隔夜留下奶腥味。

等她回来的时候温沐白还是那个姿势,只不过睫毛垂落着看起来昏昏欲睡的模样。

许茶茶扶着她的肩膀把人摁躺, 觉得自己像个尽心尽力的老保姆, 温沐白倒成了耍皮的孩童。

“困了就睡,在那装什么酷。”

听见她的声音,温沐白眼睛撑开一条缝,朦胧的睡意让她目光无法准确聚焦, 但却精准地喊出她的名字,“茶茶?怎么才来,姨姨等你一起睡。”

好家伙,许茶茶暗叹一声,心说今年春晚没你温沐白的川剧变脸我绝对不看。

她把门关上,锁好窗户,最后又给温沐白盖好被子,自己才甩掉拖鞋躺下。

这个白天的运动量着实不少,躺下之后许茶茶才发觉原来浑身肌肉放松的感觉是那么美妙。

她满足地找好一个习惯的入睡姿势,刚准备闭上眼睛享受睡眠,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地猛睁开眼。

等等,她是不是忘记关灯了?

……

如天气预报说的,夜里又下起了雷雨,老房子薄薄的单片玻璃窗隔不住轰鸣的雷声,许茶茶翻了个身被吵醒过来。

顶着俩乌青的眼圈,她小脸耷拉着,望着又一次劈开夜空的闪电,满是无奈。

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温沐白怀里,她轻浅的呼吸响在头顶,一开始节奏还是悠长规律的,随着她一句梦呓,突然急促起来。

“妈、外婆……别丢下我一个人……别走……”

她从没听过温沐白如此脆弱的声音,隐隐的哭腔让许茶茶心头一震。

是因为白天温沐白伪装的太好了吗,除了刚见面她看上去有些疲惫,其余时间完全看不出情绪表露,甚至她还是平时没两样地开着许茶茶的玩笑。

许茶茶抬起胳膊,放到她背上,小小的手掌贴着拍打,“不哭不哭。”

可就在她说这话的同时,却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下。

许茶茶呼吸一窒,胸腔里的心跳声变得沉闷如同外面的响雷。

她在哭。

温沐白罕见的脆弱模样,让许茶茶觉得自己窥见不得了的秘密,不敢声张可能连本人醒来之后也不会告诉,她只想就这么悄悄的把它藏起来。

“不会一个人的,茶茶会永远陪着姨姨。”稚嫩的嗓音,用的却是最真挚认真的承诺。

等我再长大一些,换我保护你。

拥着她的温沐白好像听见了这句话,手臂圈得更紧。

……

次日不到七点,温沐白便幽幽转醒,她从来没起过这么早,仰躺身子,眼睛望着天花板有些失神。

昨晚她好像做了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离开的母亲与外婆,还有年幼的自己。

她记得每一次拿着成绩单和奖状和母亲炫耀的心情,也无法忘记她敷衍的语气。

温沐白没有怪她的意思,当然作为母亲她是在意自己的,只是从来不是第一位。

比起父亲,母亲在家的时间会多一些,但温沐白见她的面甚至还比不上前者。

一般时候她总待在工作间里绘图纸或者做样板衣,终于有时间休息了,也不会待在家里,而是永远在去与各种派对和约会路上。

温沐白想她了会鼓起勇气去敲工作室的门,或者给她打电话,但前者只会得来严肃的批判,后者面对的是冷漠的“嘟嘟”声,没准还有一句“妈妈晚点回来,无聊去找你爸”。

偶尔响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了,温母就带点礼物回来,可幼时的温沐白就是这么好哄,立马忘记那点小委屈,张开手抱上去。

温父和温母从不吵架,但也很少有其乐融融交谈的时候,他们像是两个生活在在一间屋子里的陌生人,见面也不怎么打招呼。

不过即便是这样,温母离开的那天,还是作为丈夫的温父最先接到的病危通知,他赶到医院,签了手术同意书,而此时的温沐白正在比赛。

评委随机出题,三个元素,母亲、冬日、鲜花,选手现场写作。

温父告诉温沐白的老师,希望等比赛结束之后再告诉她,打这通电话时,温母已经去了,他觉得没必要打断温沐白的比赛。

温母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撑着一口气要等亲人伴床交代医嘱,她一个人来,也想一个人走。

比赛温沐白得了第一,她原本依旧想把这奖状塞进盒子里封尘,慢一步得知温母去世的消息时,她在处理她遗物的时候,一起把奖状丢进去烧了。

同玫瑰一般热烈她的母亲,如短暂的花期没能熬过那个冬日。

温沐白的生活没有因为温母的离开有太大的改变,她甚至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到,对母亲的离开感觉不到悲伤。

直到假期,她见到了外婆,妇人将她搂在怀里说,“对不起,我只告诉她要去做一个自由不受拘束的人,却忘记教会她怎么关心亲近的人。”

老人家眼眶泛红,粗糙的手拉着她的,“外婆替妈妈疼你,好不好。”

那天,她终于哭了,没发出多大的声音,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像是就要像这样默默地将身体里的水全部哭干。

之后,每个去F镇的假期成了温沐白最期待的日子,只不过现在外婆也离开了。

这次她没哭,是因为知道老爷子比自己更伤心,她如果不忍住,谁在他身后照料。

酒精和雨夜让她放松了警惕,温沐白觉得那梦做得太真实了,似乎在她情绪失控的时候,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圈住,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

是什么来着。

温沐白轻眨羽睫,放空思绪的同时听见身旁似乎有浅浅的呼吸声,她低头看见缩成一团躲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许茶茶。

她想起来了。

“茶茶会永远陪着姨姨”

眼帘垂落,她勾着唇无声地笑,伸手揉乱这小孩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