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神明

“处死!”

“附议!”

“处死!”

“附议!”

愚民们从来都是最容易被煽动的群体, 在男人的带头下,这些人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高呼着这两句话。他们的眼中倒映着火光, 红色与黄色交错, 看起来竟比火堆上已经被烧得不成形了的几人更像是恶魔。

红袍主教皱起了眉头,不满地说道:“她们没有恶魔的外表,她们不是恶魔——啊!”

恶魔肆虐,教会却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应对措施。越来越多的人变成恶魔, 无论人们如何向上帝祈祷都无法改变现状。人们的信仰越来越淡薄,原本备受尊敬的主教被人推倒在一旁,半天没爬起来。平民们一点一点靠近,领头的人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娄京墨也轻轻笑了,她推推沈卯卯:“去把那个主教拉上来。”

沈卯卯向来不怕人——虽然对面的人好像有点多。听娄京墨这么说, 她也不问原因, 直接跳下去把红袍主教扶起来。

主教大人喘着粗气, 白花花的胡子不停颤抖:“你们疯了!已经疯了!伟大的神啊, 求您救救这帮愚蠢的家伙吧!”

说着就要在原地祷告,死活不肯挪动地方。

沈卯卯:“行了, 别在这儿祈祷了!赶紧上车,这是瘟疫,光明神他老人家管不了这个。”

主教大人目瞪口呆, 被她半推半拱送到车上, 指着沈卯卯的手一个劲儿抖。

沈卯卯三下五除二也爬上去, 补刀道:“别抖了, 根本就没有神的存在,瘟疫是一种病,是你们不讲卫生造成的。”

主教世界观受到震撼, 张大嘴巴半天没能发出声音。

在沈卯卯救人的同时,娄京墨抓住马金毛的缰绳,朱唇轻启,开始唱歌——

“Ring around the roses,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Ashes! Ashes!

We all fall down.”

歌声与那五道影子唱出来的一模一样,甚至比它们唱的要好听许多。

马金毛回头看了她一眼,焦躁地甩了甩蹄子,不明白她突然唱这首歌做什么;沈卯卯却眼尖地看到了地上随着她的歌声而渐渐凝出实体的影子。

平民们也见到了这极为不科学的一幕,冲在最前面的男人后退了两步,恐惧慢慢爬上了他的脸庞:“这……这是……”红袍主教被吓得够呛,低头念起了圣经。

男人不知道想了什么,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你们看!她们果然是恶魔!大家快抓住她们!不能让她们召唤出地狱的魔鬼!”

一大堆人咆哮着冲上来,他自己却悄悄地退至人群之中,不敢往前上。

被召唤出来的五道影子已经凝实了一半,娄京墨的歌声停了下来,它们开始自己唱歌。

“走!”娄京墨一甩缰绳,马金毛抬腿就向着一个人少的口子冲了过去。

主教差点被惯性甩下去,沈卯卯一把薅住他的胳膊,大吼道:“抓稳了!”

马金毛撞飞了一个手持武器的人类,人墙中出现了一个缺口。旁边的其他人伸手想要扒住马车,娄京墨和沈卯卯看准伸上来的手,一打一个准,像是砸底地鼠一样把冒头的人全都砸了下去。

几声惨叫响起,伴随着越发嘹亮的歌声。

马蹄“哒哒”,带着他们冲出人群,驶入更广阔的马路。

两边的房屋渐渐增多,却依旧是漆黑一片。没人开灯,窗后却有许多双眼睛,掀开窗帘默默地观察着街上的一切。

瘟疫开始传播,人人自危,除了那波借着恶魔的名头排除异己满足自己私欲的人外,街道上空无一人。原本繁华的城市因此变得萧条,甚至隐隐透露出一股死气。

走出去一小段距离后,身后才隐隐传来几声模糊不清的尖叫。

沈卯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听见身旁娄京墨凉凉地说道:“不忍心?”

“没有没有。”沈某人疯狂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个副本到底想表达什么。”

红袍主教自动忽略副本相关话题,自顾自地吟唱光明圣经,恳请着神的垂怜。

脱离危险之后,马金毛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平缓前进。

娄京墨思考片刻,说道:“我猜这场游戏有一个大主线,几条小支线。”大支线就是鼠疫,其中一条小支线大概与男爵和他的女儿们有关。

沈卯卯开始回想剧情,游戏才过去一天,她们却触发了无数剧情,说这次副本不难都没人信。

又过了一会儿,主教的圣经诵读完毕,他睁开浑浊的双眼,说道:“光明神会保佑众生,所有的罪孽都可以在烈火中被洗涤,包括你我。”

娄京墨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主教的脸上还带着刚才倒地蹭到的泥土,让他此刻严肃的表情显得有几分滑稽。他不喜不悲,抬头望着天空,丝毫没有刚才那股世界观都崩塌了的崩溃感:“这是神对我们的惩罚,所以我们才无法反抗,但这都是对我们有益的。”

他叭了个叭叭叭叭叭说了一大堆,无非都是一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之类的心灵鸡汤,听得沈卯卯忍不住用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想把他从马车上扔下去。

好在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引起了两个女孩的不耐烦,叹了口气闭上了嘴,不再说教。直到路过一座灯火通明的教堂,他才开口道:“谢谢你们的帮助,将我放在这里就好,神会保佑你们……”

马金毛自动停车,老主教颤颤巍巍地从马车上下去,步履蹒跚地走向教堂。

娄京墨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高声问了一句:“你的神会犯错吗?”

主教身体僵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踉踉跄跄地走远了。

马车又继续前行。

沈卯卯问她:“娄姐,你发现什么了?为什么突然那么问?”

娄京墨道:“我觉得他刚才说的那些不像是在描述瘟疫。”

沈卯卯也不是傻子,恰恰相反,她的智商完全在线,听娄京墨这么一点拨,她几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与其说是瘟疫,那个主教更像是在说游戏。

游戏的制作者就自称为神,认为自己可以审判别人的罪恶,并对他们进行主观上的宽恕……

先不说他这种行为的合法性,单论他通过自己的喜好判断选取游戏者的方法就能知道,这位“神”并不是彻彻底底公平公正的。

一个无法做到公平、夹杂私货的人配被称为神吗?

娄京墨一直对游戏制作者嗤之以鼻,与之相应的,她也对主教所说的话嗤之以鼻。

要是这个游戏真的这么全能,她又怎么会被迫开始游戏?正如她所问的,神会不会犯错?老主教并未给与她准确的答案,想来是自己也无法确定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