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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消息?”福生气喘吁吁地问道。

“一颗导弹炸了。”其中一人抬起头来。“黄卡人!”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他的同伴看到了笑面詹背着的弯刀,互相交换着眼色,露出令人不安的微笑,开始慢慢地向后退去。

福生草草地行了个合十礼,“我们只想知道消息。”

其中一个人吐出嘴里的槟榔核,说道:“是阿卡拉特在广播。”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去听收音机。他的朋友再次举起天线,捕捉无线电波的信号。

“……留在家中,不要出门。普拉查将军和他手下的白衬衫试图推翻女王陛下的统治。我们有责任保卫这个国家……”收音机发出咔咔的噪音,信号又中断了。那个人转动旋钮,想找到一个信号强一点的电台。

另一个人摇了摇头,“全是谎言。”

正在调频的那个人低声表示了不同意见:“但是,颂德・昭披耶殿下……”

“只要有利可图,阿卡拉特会把拉玛圣王也杀死。”

他们的朋友把举在头顶的天线放了下来。收音机发出嘶嘶的静电声,就在他开始说话的时候,声音彻底没了。“有一天,我的商店来了一个白衬衫,他想把我的女儿带走。一个‘表示善意的礼物’,他是这样说的。那些家伙统统都是监视我们的蜥蜴。腐败是一回事,但那些混蛋肯定会……”

又一声爆炸让地面震撼起来。所有人都转过身,泰国人和黄卡人一起尽力估计爆炸发生的地点。

我们就像一群小猴子,正试图去理解一座巨大的丛林。

这个念头把福生吓坏了。他们将种种线索拼到一起,却怎么也无法从整体上把握这一事件。不管他们了解到了多少,都远远不够。他们只能在事件发生的同时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反应,同时期盼能有一点点好运。

福生拽了拽笑面詹的胳膊,“我们走。”那些泰国人早已将收音机收拾起来,跑回自己的店铺里躲着。福生再次回头的时候,街角处已经空无一人,仿佛刚才那场政治讨论从来没有发生过。

越是接近制造区,战斗越是激烈。似乎所有地方都有环境部的人和陆军士兵在交战。除了专业的战斗员之外,街上还有其他人:志愿者、学生联合会、平民、勤王者,分别由不同的政治组织来动员。福生在一座房子的门口停下,剧烈地喘息着,与此同时,爆炸声和来复枪的枪声在街道上不断回荡。

“我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哪一伙儿的。”笑面詹喃喃地说。一群背着短弯刀、戴着黄色臂带的大学生跑了过去,冲向一辆正忙于向一座扩张时代大楼开炮的坦克。“大家都戴着黄色标记。”

“人人都想证明自己对女王的忠心。”

“那个女王,她真的存在吗?”

福生耸耸肩。一个学生用弹簧手枪发射飞刃,打到坦克的装甲上弹飞了。那辆坦克实在太庞大了。福生的内心产生了几分恐惧:军方竟然成功地把这么多坦克运到首都市区,估计海军也有级别相当高的将领为陆军提供帮助。这意味着普拉查将军和他的白衬衫已经没有同盟了。“他们都疯了,”福生低声说,“根本没法区分谁是谁。”他的膝盖很痛,以前受的伤让他无法加快速度,“真希望我们能弄到两辆自行车,我的腿……”他皱起眉头。

“如果你骑上自行车,他们用枪打你比打一个坐在门口台阶上的老太太还容易。”

福生揉了揉膝盖,“不过,以我的岁数,实在很难支持下去。”

又一声爆炸,碎石四溅。笑面詹拔掉落在头发里的泥灰,“跑这一趟,但愿能有点价值。”

“不跑这一趟,你已经在贫民窟里被活活烧死了。”

“的确。”笑面詹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还是快一点,我不想一直依靠运气。”

他们经过了不知多少个黑暗的路口,见识了许多暴力场面。各种谣言在街上飞快地传递。贸易部大楼已经燃起大火,国立法政大学的学生在游行,表达他们对女王陛下的忠心。接着又出现了一个电台,聚在小小的收音机旁边的人都说这是个新频道。宣读新闻的那个声音听起来直哆嗦。福生很想知道,是不是有一把手枪正顶着她的脑袋。坤・素帕瓦蒂,这个播音员一直倍受欢迎,她的广播剧总是很有意思。而现在,她用颤抖的声音请求她的同胞保持冷静――尽管坦克在街道上奔驰,占据了或正在占据从飞艇起降场到码头的一切目标。收音机的喇叭里传出射击和爆炸的声音。几秒钟后,远处响起雷鸣般的爆炸声,与收音机中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她比我们更接近战斗发生的地方。”笑面詹说。

“这个迹象到底是好是坏?”福生沉吟着。

突如其来的巨象怒吼声打断了笑面詹的回答,紧接着是弹簧手枪射击的声音。所有人都朝街道尽头望去。“这个动静不是好事。”

“快躲起来。”福生说。

“已经太晚了。”

一群人一边奔跑,一边尖叫着从街角处冲了过来。三头披挂着炭纤维装甲的巨象紧紧追赶,巨大的象足震得地面颤抖不已。它们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左右摇摆,象鼻随之朝两边摆动,固定在上面的锋利刀刃扫进逃跑的人群。肢体像柑橘一样被切开,像树叶一样到处飞舞。

巨象背上,一挺机枪不停开火,闪着银光的带刃飞盘朝人群倾泻。福生和笑面詹蹲伏在一道门廊处,人群则不停地向前逃去。夹杂在人群中的白衬衫一边逃跑,一边用弹簧手枪或单发来复枪向巨象射击。但他们发射的飞盘对披着装甲的巨象毫无用处。环境部的人没有进行这一类战斗的武器。机枪射出的飞盘在地上墙上弹跳着,在他们周围飞舞。人们一排一排倒在血泊里,在巨象踏过他们的身躯时发出痛苦的号叫。烟尘覆盖了整条街道。一个人被巨象的鼻子甩到一边,恰巧砸在福生身上。他嘴里流出污血,已经死透了。

福生从尸体下面爬出来。另一个方向又聚起了更多的人,对巨象开火。这些大概是学生,福生想,也许是从法政大学来的,但他无法判断这些人忠于哪一边。他觉得恐怕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正为谁而战。

巨象猛地转过身,发起了冲锋。人们朝福生这一边逃过来,想躲开巨象。他们的重量压得福生喘不过气来。他想高声呼叫,想为自己推开一片空间。但那些人的冲击实在太猛烈了。他尖叫起来。正在逃走的绝望的人们挤压在他身上,夺取最后一点可供呼吸的空气。一头巨象朝这边转了过来。它后退几步,再冲过来,同时挥动着带刃的象鼻。学生们朝它身上投掷燃烧瓶,丢火把,火焰旋转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