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窗外暴雨倾盆,雨滴拍打着屋檐发出噼啪响声。

水珠自谢纾额角滚落,沿着他的侧脸落下。他的眼里看不出过多情绪,身上衣衫似浸过水一般,看上去格外狼狈。

他似乎喝了很多酒。

明仪从未见过这样的谢纾。

他从来都示人以最高傲的姿态,光鲜、清傲,无所畏惧、无所不能的。

明仪微愣:“你还好吗?”

谢纾未答,低头又去吻她。

他的吻绵密而长久,似眼前连绵的雨幕一般,没有停歇的趋势。

明仪往屋里退去,他跟着倾身。

酒醉后的他,与惯常斯文有礼的样子全然相反。他自窗而入,延续着这个吻,明仪被迫着往后退,被他抵在了门上……

直到沾水的脚印布满一室,谢纾才放开她。

明仪双颊绯红,大口缓着气:“你别以为出卖色相我就会原谅你!”

“那就……”谢纾醉眼轻挑,笑,“再出卖一下。”

明仪:“……”

谢纾那双好看的眼睛沾了醉意,盯着她的目光多了层勾人的味道,明仪低垂着眸,眼睫微颤,略有些经受不住引诱。

偏这时谢纾又在她唇畔上啄了一小口。

明仪的意志不是很坚定,经不住这样的撩拨,她决定接受谢纾的出卖。

她闭上眼,微微启唇。

谢纾却没有吻上来,只把头埋入她怀中,说:“你很喜欢我。”

她说过很多遍,可他从来也没说过他也喜欢她。

明仪赌气地撇开脸,否认:“谁喜欢你?”

“你。”谢纾肯定道。

“我才不……”明仪的话被淹没在他唇上。

半晌,他松开她的唇,重新问:“喜欢吗?”

明仪还想挣扎着否认,可还没等她开口,谢纾的唇又覆了上来。

他就这样一遍一遍地问,直到明仪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很喜欢他。

谢纾沉郁的眼睛在那一刻化开阴霾。

这世上总有些人习惯编织谎言隐藏自己的虚伪,明明不喜欢,却非要装作喜欢的样子,就像温氏。

还有些人,连一个小谎也撒不好,嘴上说着不喜欢,可她的眼睛、动作、唇瓣,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她很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比如他的妻子。

最终,这天晚上,明仪没能接受谢纾的出卖,因为他在听到她说完“很喜欢”之后,就醉昏在了她怀里。

明仪不仅没能接受谢纾的出卖,还出卖了自己的体力,把谢纾一点一点搬回榻上,又用她娇贵无比的手帮他褪去身上浸满雨水的衣衫,取来干帕子替他清理湿发。

明仪心想,今夜她这般付出,日后必定要谢纾出卖十次色相来还。

做完这一切,明仪才躺到谢纾身旁,给彼此盖上同一床被子,闭眼入眠。

次日清晨,雨后初晴的日光漫入西苑厢房。

谢纾缓缓醒转睁眼,昨夜的记忆一瞬涌入脑海,他转过身,看见了躺在他身侧的明仪。

她尚未醒来,昨夜她凭着一己之力,成功卷走了所有被子。

谢纾目光温柔,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碎发,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红肿未褪的唇瓣上。

明仪睡意朦胧,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迫使她张嘴。

蓦地惊醒,满眼都是近在咫尺的谢纾。

明仪:“……”怎么就啃起来了?

“明仪。”他问,“去热泉吗?”

明仪:“……”才刚醒来,还是大早上,你不用这么着急出卖自己!

李府正堂,一早白氏便按着李成的吩咐,为住在西苑的贵客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早膳。

自从知道了那两位贵客的身份,白氏半点也不敢怠慢。

只等了许久也不见贵客起早,便亲自去了西苑请人。

没见到贵客,只见到了看守院门的云莺。

云莺只说:“劳娘子费心了,眼下殿下身子疲累,摄政王又正忙着,这早膳怕是暂用不了了,一会儿等摄政王忙完,我再准备些送去就好。”

白氏心想也是,长公主矜贵,昨日被她拖着在外头颠簸了一日,觉得疲累也是有的,又摄政王公务繁忙,便也不再多话。

见白氏走了,云莺轻轻松了口气。

她朝后头热泉方向望去,望见氤氲而上蒸腾的水雾,长叹了口气。

这都一个半时辰了,摄政王还没忙完……

热泉深处,明仪隔着朦胧水汽望着近在咫尺的谢纾。

昨夜的一幕幕浮上脑海。

她说了很喜欢他,可他却没有。她想开口问些什么,只所有的声音都被他撞了个稀碎,语不成调。

两日后,乘风率领众卫抵达金陵与谢纾会合。

谢纾并未在金陵多逗留,与乘风等人会合后,便立刻启程走水路离开了金陵,前往姑苏。

眼下苏晋远已对他的行踪一清二楚,无论如何,他需得装个样子,去一趟姑苏“祭祖”。

谢纾离开之时,派遣几路卫队守在李府。

这是他之前答应李成的,若李成助他,他会尽力保他全家老小安全。

商人豪赌,李成更是送佛送到西,把所有身家都压在了谢纾身上。江南道的官员多是苏晋远的爪牙,没几个能信得过的,李成将李家商队所有的船都给了谢纾。

临行前,李成不免多问了句:“贵人,你这一走,张玉的里账该怎么办?”

谢纾没多言,只对他道了句:“莫担心。”

那东西早就在他手里了。

乘风在一旁听见李成提起账本的事,莫名想起自己刚到金陵那会儿,谢纾命他夜潜秦淮河畔,问一只鹦鹉要账本的事。

这事着实离奇,乘风虽觉匪夷所思,却也照着他的话办了,结果真从鹦鹉嘴里问出了账本的下落。

谢纾一行人,乘着商船离开古都金陵。

船缓缓驶离渡口,乘风忍不住问谢纾:“您怎么知道那鹦鹉是张玉留下的?”

谢纾:“凭三点。”

“一是李成的反应。他是那画舫的常客,从前却未见过这鹦鹉,这只鹦鹉是近日新添的。那鸨母春娘是个惜财之人,鹦鹉多是富人赏玩之鸟,价不低,且短时间内不易驯服,春娘不似那般有钱有闲之人。”

“二是那鹦鹉常说的话。”

乘风想起他见到那只鹦鹉时,那只鹦鹉对着他直喊“发财”的样子,问:“喊发财有什么不对吗?”

谢纾道:“那处是烟花之地,来那的客人是为嫖而非为财,来散财而非发财。”

乘风恍然:“那也就说……”

“原本饲养这只鹦鹉的是个想发财的人。”谢纾道。

什么样的人最重这些言灵意头?

商人。

乘风又问:“那第三点呢?”

谢纾道:“柔儿尸首上的虫子。”

“尸首腐烂则生蛆虫,然则柔儿尸首被发现时,尚才死了不过一两个时辰,尸身出现成虫,未免太过夸张。那虫子恐怕不是从她尸首上生出来的,而是她临死前抓在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