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克罗兹(第3/4页)

现在她在等待,克罗兹在观看。

几个小时过去了。

风愈来愈大。云开始遮住星星,雪从他们身后的内陆越过冰地吹刮过来。沉默女士站在那里,弯着背,低头注视着换气孔。她的毛皮外衣和连衣帽上面渐渐盖上一层雪。她用右手拿着有象牙矛尖的鱼叉,鱼叉后端就架在雪地上的叉状鹿角上。

克罗兹还见过她用别的方式猎捕海豹。其中一种是,她先在冰中凿两个洞,接着想办法将海豹诱骗到她那里,克罗兹则负责拿着另一根鱼叉在一旁帮忙。她跟他提过,海豹很可能是动物王国中最谨慎的动物,但是它有个致命的弱点:它很好奇。克罗兹那根特别设计的鱼叉前端靠近沉默女士的冰洞时,只要轻微地上下摆动鱼叉,两小块装着分叉羽毛杆的骨头就会在鱼叉前端振动。最后,海豹敌不过它的好奇心,会冒出头来查看。

月光充足时,克罗兹常会瞪大眼睛看着沉默女士佯装成一只海豹,肚子贴着冰面在冰上移动,并且双手模仿鳍状肢的动作。往往在他还没注意到海豹从冰洞中探出头之前,沉默女士的手臂就猛地动了一下,接着那根用长绳系在她手腕上的鱼叉就被她拉回来。绳子另一端拖回来的,几乎都是一只已死的海豹。

但是,在这黑暗的“夜日”,他只需要留意海豹换气孔。克罗兹在他那块皮毛上待了好几个小时,看沉默女士弓着背站在几乎无法识别的冰中圆罩旁边。大约每过半个小时,她就缓缓地把手伸到几根鹿角枝上,去拿一样奇怪的小工具——一根长约十英寸、上面装了三根鸟爪的弯浮木,轻轻地搔刮换气孔上方的冰,力道小到在几英尺外的他也听不见。但是海豹一定听得相当清楚。即使它是在另一个换气孔那里(或许离这里好几百码),终究会被为它带来厄运的好奇心打败。

另一方面,克罗兹不知道沉默女士是如何发现海豹并射中它。在盛夏、晚春或初秋的阳光下,或许她看得见冰洞里的海豹身影,也看得见它的鼻子出现在小换气孔下方……但是,在星光下呢?等到她特制的警示棒开始晃动时,海豹可能早就转身潜到冰层下面了。或者,她可以在它游上来时闻到它的味道?或者她有别的方式侦测?

沉默女士那根用骨头与羽毛制成的侦测器想必已经晃动过了,只不过那时他快被冻僵了——他躺在驯鹿皮上,而不是将身体坐正的后果——而且正在打瞌睡。

她突然采取行动,他马上醒了过来。在克罗兹还没来得及眨眼让自己完全清醒前,她就已经把鱼叉尾端从鹿角架上提起来,并将鱼叉直接往下射进换气孔里。

克罗兹挣扎着站起来,并且尽他所能跛行到她身边。他的左腿痛得不得了,一点也不想支撑他的体重。他知道这是猎海豹时最难处理的地方,如果它只是受了伤,必须在它挣扎着从有倒勾的象牙制鱼叉尖端脱逃之前拉上来,或者它已经死了,要在它卡在冰里或滑落深水里之前,将它拉上来。这印证了皇家海军从不厌其烦反复告诉他的:速度最重要。

他们俩合力与那只大家伙奋战。沉默女士用一只出奇有力的手臂拉绳子,另一只手拿着刀砍冰,要把洞弄得更大。

那只海豹已经死了,但它的身体比克罗兹所见过的东西都还滑。他将戴着连指手套的手伸到海豹鳍状肢底部,小心避开鳍状肢尾端的利爪,利用杠杆原理将动物的死尸撬到冰上。他边喘气、边骂脏话,边大笑,终于不用再保持沉默了。不过沉默女士还是沉默,只是偶尔发出轻柔的喘息声。

等到海豹安全地放在冰上,克罗兹退后几步站着,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低矮的云层疾掠而过,只有几丝星光穿过云朵间的缝隙射下,在这微弱的光线下,克罗兹隐约看到海豹躺在地上,黑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隐约露出些苛求意味,一道看似黑色的血从它张着的嘴流到蓝白色的雪上。

还在因为刚才剧烈动作而喘气的沉默女士,这时跪到冰上,接着四肢着地,最后整个人趴在冰上,脸刚好就在死海豹旁边。

克罗兹又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奇怪的是,他现在的感觉,和儿时在梅摩·摩伊若的教堂的感觉几乎完全一样。

沉默女士伸手从毛皮外衣下面拿出一个塞住的小巧象牙制扁瓶,喝了一口水,并把水含在嘴里。那小瓶子一直贴放在她的胸部,藏在毛皮下面,所以里面的水还保持液态。

她倾身向前,将自己的嘴唇对着海豹的嘴唇,做出类似亲吻的怪异动作,甚至像妓女与男人接吻时那样将嘴巴张开。

但是她没有舌头啊。他提醒自己。

她把液态的水从自己嘴里送进海豹嘴里。

克罗兹知道,如果那还活着、尚未离开身体的海豹灵魂,觉得杀死它的鱼叉及有倒勾的象牙矛尖造型很美、工艺水准很高,而且对沉默女士的耐心、隐蔽工夫和打猎技巧也感到满意,特别是也非常享受从她口中喝到的水,它就会去告诉其他的海豹灵魂,叫它们来这猎人这里,让自己有机会喝到这么新鲜清纯的水。

克罗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知道,沉默女士从来没有用细绳图案或手势告诉他。但他知道这是真的,这知识仿佛来自每天早晨缠扰着他的剧烈头痛。

仪式结束后,沉默女士站起来,把她那些古怪宝贝的仪器与鱼叉收起来,然后两个人一起拖着海豹尸体,走两百码左右的路程回到雪屋。

整个晚上他们都在吃东西。对于肥肉与皮下脂肪,克罗兹似乎怎样也吃不饱。到后来,两个人的脸都油腻得像个沾满油污的猪屁股。克罗兹指着自己的脸,又指着沉默女士同样油腻腻的脸,放声大笑。

当然,沉默女士从来不会笑出声音,但是克罗兹认为,在她从入口通道爬到雪屋外之前,他确实看到了一丝丝微笑,回来的时候也是。她只穿了一条驯鹿皮短裤,两手抓着一些雪。他们先用雪把脸上的脂油抹去,最后才用软驯鹿皮把脸擦干净。

他们喝冰水,烘烤并吃下更多海豹肉,再喝水,然后到雪屋外各自找地方上大号,把湿衣服披在晾衣架上,用皮下脂肪烧小火来烘干,再次洗手和脸,用手指及缠绕着细绳子的细枝条刷牙,然后光着身体爬进毛皮毯里。

克罗兹快要睡着时,感觉到沉默女士的小手正摸在他的鼠蹊部及生殖器上,突然醒了过来。

他的生殖器当下有了反应,勃起且变硬。其实他并没有忘记先前身体上的疼痛,以及不该与这爱斯基摩女孩发生关系的种种顾虑。但是,当她短小却带着激情的手指握住他的阴茎时,这些细节一下子被他抛到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