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夏蓉的这位狂热粉丝微博名字叫“最爱夏天”。这ID里的“夏”, 估计指的就是夏蓉。

他的十条微博九条都跟夏蓉相关。

夏蓉不是什么知名钢琴家,有机会开独奏音乐会的机会相对较少,大部分情况下她会给一些歌手在综艺节目或者演唱会上弹奏伴奏, 这种时候镜头也不会过多的给到她。

所以比起艺人来说, 夏蓉在舞台上的镜头相对很少。但“最爱夏天”的微博并不会让人有这种感觉——对于夏蓉的每一张照片, “最爱夏天”能换九种各不相同的滤镜,九宫格凑得整整齐齐。

他的置顶微博拍的是一张夏蓉穿着白裙子在舞台上弹琴的照片。

画面漆黑一片,一束天光照下来打在夏蓉身上,干冰的雾气托着她的衣裙,也托着她唯一依靠的那架黑色钢琴。

满世界的黑, 只有她是唯一的白。

她像是一朵盛放的白莲, 清雅、高洁、遗世独立。

微博配的文字引用了莎士比亚的十四行情诗——

“没有芳艳不终于凋残或消毁。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他似乎是在用这首诗称赞夏蓉会永远美丽,也或许是在讲述自己对她的喜爱永不会凋落。

另一边。夏蓉的微博发得并不多,连张生活自拍照都没有。

也因此那条询问装修公司的信息马上就能翻到。

“求助,锦宁市本地的装修公司有靠谱的吗?求推荐。”

最爱夏天的微博评论就在最前面:[夏姐, 我是室内设计师,在锦宁市有自己的工作室,也认识靠谱的装修团队。你看合适吗?]

夏蓉回复道:[谢谢,太谢谢了。你P的图我很喜欢,那些风格都很美, 我相信你的。]

最爱夏天:[我把我工作室的情况, 以及我的联系方式私信发给你]

如此, 不管是通过夏蓉的手机、还是以警方名义联系平台方,要到“最爱夏天”的联系方式都是一件相对容易的事情。

祁臧打开车门,打算去忙了。

许辞叫住他:“等等, 还没问你意见。看完微博内容, 你觉得这个人像偷窥者吗?”

祁臧思考了一会儿, 道:“一个有自己工作室的设计师,在锦宁市混得应该还算不错了,在甲方面前难免装装孙子,但平时的生活还是能够比较光鲜的。你看他P图技术不错,每条微博配的文字也挺有意思,他文采不错,看起来像是受过高等教育。

“他这样的人,抛下客户和生意,抛下光鲜亮丽的生活,蜗居在一个小隔间里十几天,只为行偷窥的事儿——”

许辞打断他:“十几天?”

祁臧点头:“嗯,我们一直在想凶手是怎么进来的,把房门外的监控视频看了,目前看到大概12天前,有一个戴着鸭舌帽、口罩与墨镜的,身形明显区别于袁尔阳的人进去。之后他一直没出来过。

“凶案发生后,他也没从房门出来,那么他只能是通过阳台离开的。”

一个男人蛰伏在家里十几天,这个家的女主人始终未曾发现。

她一无所知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可她的生活空间里居然一直藏着另一个人。

代入一下夏蓉,这实在有人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当你睡觉的时候,他在透过单面玻璃看你。

你换衣服的时候,他在对着你肆意妄想意淫。

当你离开家看女儿的时候,他趁机出来活动一下筋骨,绕着客厅逛两圈,再去浴室洗个澡,去厨房烧点水储备在秘密空间里,甚至还可能躺上过你的床。

当你沉溺在钢琴练习中,他悄悄离开隔间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再在你发现之前及时赶回去。由于房间足够大、而又视角盲区的时候,你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像生活在阴沟里以黑暗和脏腐为生的蛆虫,在你毫无知觉的时候,一点一点蚕食着你的生命。

思及于此,祁臧都不免摇头吐出一口闷气,再道:“一个光鲜亮丽的白领,躲在这里十几天不见天日,以干泡面为食……这事儿发生的概率很小,但不是完全不可能。谁知道表面看上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背地里有什么怪癖?

“之前隔壁扫黄大队还抓过一个出来卖的鸭子,人居然是上市公司的执行总裁……咳,说回本案,但如果从另一方面看的话——

“一个人精神上的怪癖,可能让人意想不到。但他的个人习惯、有钱没钱,这些倒是不容易装的。秘密空间里,散落在地上的套子有两种,一种是市面上最便宜的牌子,另一种则是早些年计生单位免费在大街上送的那种。这个人应该比较穷困……

“这么看,这个叫‘最爱夏天’的人,与他的特质就不太符了。目前我倾向于认为,偷窥者不是他。不过还是得把他赶紧找到,问问详细情况再说。毕竟完全不差钱,但套子只肯买最便宜的那种人也不是完全没有。”

话到末了,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离自己那样近的许辞,想到自己在他面前又一次提起了“套子”这个词,祁臧实在没忍住有那么数息的恍神。

不怪他心猿意马。

实在是八年前那一晚的一幕幕太过记忆深刻。

祁臧清楚地记得,破旧的房间里,深红的浅粉的心形大床边,暧昧的暗调灯光下,他压着许辞不知道吻了多少下,情到最浓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脑子清醒了半分,赶紧抽离。

之后他去到抽屉里,从里面找到了套。

他根本也没有经验,关于套的牌子也就听说过一个“杜蕾斯”。拿起一个不认识牌子的套子,祁臧举到许辞面前道:“小辞,这破酒店的这东西不知道靠不靠谱,你等我一下,我去外面便利店买……”

后来祁臧的声音戛然而止,是因为许辞有动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醉得不轻,许辞根本没听到祁臧在说什么。他看到祁臧的那个动作,以后他是把套递给自己,于是就顺理成章接过来了。

许辞微微张开嘴,把包装的一角咬在了嘴边,白的牙齿咬上红肿充血的唇,“嘶”得一下咬开包装纸,然后撩起眼皮看向祁臧。

那会儿的许辞被祁臧弄的衣衫不整,脖子和锁骨上已有不少吻痕,温喝酒喝得眼神都是涣散的,可那涣散背后的魂灵居然依然有股冷感。

一个清冷的魂,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因为酒精迷离了,因为那些暧昧痕迹而好似被人玷污了弄脏了。

而那玷污他弄脏他的人正是祁臧自己。

原本祁臧只是感觉血液滚烫沸腾,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感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许辞就那么用那双混沌又似清醒,迷离又似冷静的眼神盯着祁臧。

见他许久没有动作,许辞咬着套子包装袋一角的双唇微微张开,发出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