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校园(三十七)

齐然着实愣了好一会, 直到被他们拉到洗手台用凉水冲洗,指尖刺骨的冷意才让他回过神来。

这个时节早已然是大寒了,冬至也过了, 室外未经过加热的水冷得和冰似的,齐然顿时就想缩回手, 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按住了他。

贺远章难得对他没有半分笑容,“冷吗?”

齐然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虽没说话却面色沉郁的齐琛, 没吭声。

他一贯肆意, 眉眼间笑意飞扬,这会儿垂着眼, 指尖通红, 睫羽一颤一颤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怜, 贺远章本想让他吃个教训好好长长记性, 这时虽知道多半是装的, 倒也不忍说他了。

他叹了口气, 语气复又柔和下来, “你急什么?菜是专门为你做的, 等一等再吃也不会没有,何况即便是吃完了, 我也可以再为你做。”

齐然的眼睫眨了一下,小声说:“可是真的很好吃诶。”

贺远章气笑了, 他揉了揉额角,“你还惦记着吃。”

齐然不说话了, 他暗暗瞥了贺远章一眼,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方才两人说话间, 齐琛从医药箱里取了烫伤膏出来, 现下关了水,用毛巾给他擦干了手,又仔细地拿棉签蘸着药膏在两指指尖涂抹。

贺远章看着齐琛的动作,倒也没插手,“还好,没有起泡。”

齐然昂了一声,大抵是他们处理的及时,他除了刚烫到那一下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这话他就不说出来找骂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齐琛,发觉他面色紧绷,那双眼眸黑沉沉的盯着他指尖的伤口,似乎在死死压抑着什么。

那是让他看不懂的情绪,又好似掩藏着无数过往。

齐然心头一跳,在齐琛敛去神色抬起头时,下意识露出了一个掩盖的笑容。

齐琛怔了一瞬,他一直被齐然冷眼相待,这下忽然看到他的笑脸,惊讶之余心神一定,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疼吗?”

齐然摇了摇头。

他看着齐琛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找出一点异样,但却一无所获。

齐琛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愿意盯着自己看,唇角扬了一下,把棉签扔进了垃圾篓里,“好了,去吃饭吧。”

齐然看了他一会,应了一声。

……

吃过晚饭,贺远章也没多留,和齐然说了会话就一个人开车回去了。

齐然在饭桌上又被温澜和齐弘山数落了几句,蔫蔫的,又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就把这些都归咎于做出这道水煮肉片的贺远章身上,见他要走也没和平日一样起身送他出去。

贺远章习惯了这小没良心的做派,也没恼,只是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他为了来找齐然歇了半天的工作,现在得早些回去加班把事务处理完。

齐然也知道,但只是捂着自己被戳的脸颊,哼了一声。

他看着男人走远,忽然想起自己思索了半天的事,又站起身,几步小跑着追了出去,“贺叔叔!”

贺远章刚上车,见他出来缓缓摇下了车窗玻璃,“怎么了?衣服都没穿就出来了?”

寂静的夜色下,头顶的路灯洒下橙黄色的光,稀疏地落在男人脸上,光影交错,映得他眼中尽是温柔。

齐然看得顿了一下,被夜风一吹才回过神来,“贺叔叔,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贺远章怔了一瞬,很快明白过来,勾唇一笑,“是你妈妈说的吧。”

齐然吃了一惊,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但他这种没有良心的人一点也不会亏心,迅速整理好了表情开始倒打一耙,“难道我在贺叔叔眼里我就是这么没良心的人吗?”

贺远章温柔地朝他笑了笑,“不是吗?”

齐然:?

齐然生气了,“我走了。”

贺远章从车窗里伸出手拉他。

齐然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但也没走,只垂着眼看他拉住自己的手。

贺远章却发觉他的手被冻得冰凉,眉头微微一蹙,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走了下来。

他穿着深色大衣,肤色很白,在寒凉的夜风中连蹙眉也是温柔的,像是流淌的月光。

“骄骄。”贺远章叫了他一声,却没说旁的,只是把大衣脱了下来,披在他肩头,又给他拢严实了衣领,不让冷风灌进去。

齐然任他动作,却侧开了眼不看他。

贺远章给他拢好了衣服,复又注视着他,“真生我的气了?”

齐然不理他,也不说话。

“别生气了,”贺远章系上西装扣子,温热的手掌摸了摸他微凉的脸,“我错了,骄骄是最有良心的,什么都想着贺叔叔。”

齐然哼了一声,到底因为他这句话没绷住脸上的神色,笑开了。

贺远章见状,又温柔地摸了摸可爱的小脑袋,开口道:“不过我没什么想要的,只要骄骄好好的就可以了。”

齐然把他的手甩开,瞥了他一眼,露出了一点怀疑,“真的?”

贺远章捻了捻指腹,笑着收回了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齐然看他一看,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只是道:“好了,你走吧。”

贺远章半点也不意外,他太清楚齐骄骄的性子了,只摇头笑了笑,然后站在原地,目送他转身往回走。

齐然毫不留恋地说走就走,走了一截却又忽然转过头来,朝他眨了下眼,“贺叔叔,你的礼物先存着,等你有想要的就告诉我昂。”

贺远章微微一愣,看着他明亮而耀眼的笑容,唇边的弧度悄然扩大。

他郑重地颔首,“好。”

……

回到家中,齐然才发现梁倦生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正是他出去去找贺远章的时候。

齐然想了想,慢悠悠地逛回自己的卧室,洗漱完,躺在床上才给人回了一个电话。

梁倦生早上没去律所,下午去了之后忙碌得很,许多事需要他亲自引领处理,一直没时间休息,连吃饭都只是三两下解决,因此也就没给齐然打电话,只想着晚上再见。

但是披星戴月下班回到家的梁律师,面对的却是空空如也冰冷漆黑的房子,和一个发消息不回甚至电话也不接的人。

他坐在沙发上,平静了几秒情绪,才接了齐然的电话,“齐少,下午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齐然一边在回江盛和沈厌的消息,心痛地因为自己受伤的手指拒绝了他们发出的三排邀请,一边道:“你说了好多话。”

梁倦生闭了下眼,眉心似乎跳了一下,“最后一句,还记得吗?”

“哦,”齐然恍然大悟,然后继续不咸不淡地说,“记得啊。”

“那么,”梁倦生的口吻平静下来,他还戴着那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敛和儒雅,话中却沁出几分咄咄逼人的锋芒,“你为什么不在?”

“我也没答应你呀,”齐然挑了下眉,轻飘飘地说,“梁律师,连着几晚夜不归宿,你让我怎么和家里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