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页)

卖唱的姑娘不知哪里人氏,学得了一口的吴侬软语,唱腔温软缠绵,陆承骁陪林怀庚饮酒,刘璋已经连酒菜都不记得入口了,待那姑娘一曲唱罢,他扬声喝彩,难得的也掏了钱去打赏,还与陆承骁和林怀庚道:“这声音也太好听了些。”

好听吗?

陆承骁听过更动听千万倍的声音。

杯中酒倒映出柳渔的模样来,摇曳间又浅笑着散去。陆承骁唇角沁出几分苦意,原来要躲一个住进了你心里的人这样难。

一顿晚饭,约莫只有刘璋吃得最是痛快。

出了酒楼时,刘璋回镖局住去,林怀庚半醉着,却坚持想和陆承骁搭个铺子。

他目光都已呆滞了,摇摇摆摆,瞧着陆承骁,道:“承骁,我到你那借住一宿吧。”

陆承骁早看出他有心事了,何况林怀庚醉成这样,镖局里的通铺六七人一间,哪里好放他回去,于是依言应声,让刘璋自回镖局去,他把林怀庚扶到了陆丰布铺后院他爹给他留的房间里住。

陆承宗是个心思细腻的,早嘱了灶上的婆子做了醒酒汤热着,又留足了温水,陆承骁屋里一应洗漱用具也都是备好了的,两人回来的动静叫他听见了,嘱他们都用过醒酒汤,才回了自己屋里。

洗漱过后,陆承骁把林怀庚扶到了床上,天也不冷,索性自己另抱了一床铺盖打了个地铺。

林怀庚其实并没有醉得那么狠,用过醒酒汤,又是洗漱的一番折腾,这时候已是半清醒了,见陆承骁利落的在地上铺了一床,有些赧然,道:“我睡地上吧。”

陆承骁一语止住他要下床的动作,“消停点歇着吧,看在你今天心情不佳的份上,床让给你了。”

林怀庚苦笑。

陆承骁已经坐上自己铺的被褥了,道:“现在能说了?今天受什么打击了,是和你表妹的事?”

林怀庚唇边泛苦:“就知道瞒不过你。”

他躺了下去,双眼无神地瞧着帐顶,“我求了我娘好些日子,她昨天终于松了口,今天上午备好礼去了我姨母家,替我说项。”

陆承骁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后文,嗯了一声,问:“然后呢?”

然后怎样,林怀庚却没再细说了,只道:“我与表妹,恐怕是没有指望了。”

陆承骁已经能猜出来,约莫是两方家长又有了什么不愉快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知怎么开解。

林怀庚也不需要开解,他只是需要一个人能听他倒一倒苦水,他道:“承骁,你知道我多难受吗?好生生的一颗心,像生生被利刃翻搅一样,承骁,我只要想象一下表妹将来某一天会嫁给旁人,我接受不了,只是想象都不能够。”

陆承骁缄默,林怀庚抱着心口,身躯微微的蜷了起来。

他说:“承骁,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知道……求而不得吗?你不懂……你应该永远也不会懂,我家若是,有你家这样的条件,我姨母定然……定然不会拒绝得……那样干脆……”

他絮絮叨叨的,声音越来越低微。

陆承骁道:“真那么割舍不下,那就去争取,没有好的条件,那就努力创造条件。”

话落,久久无人应声,他转过头去,见林怀庚歪着头,不知何时竟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这种时候,醉了倒也是好事一桩。

烛光还跳跃着,陆承骁出神的望着房顶,他想,林怀庚有一句话是错的。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他又怎会不懂。

若是不懂,也不需远远地避到这安宜县来了。

~

陆承骁这厢一时无眠,隔着库房和账房的另一间屋里,新婚燕尔的陆二郎夫妻俩也还不曾歇下,云雨过后,依偎在床上,正亲亲热热说着小话。

陆二郎之妻周氏,名琼英,正是当日长丰镇媒婆林九娘口中那个陆家给出九十九两聘银在安宜县为陆二郎娶的姑娘。

陆二郎名承璋,周琼英原是他自己相中的姑娘,岳家是安宜县商户,铺面与陆丰布铺一街之隔,经营些米粮豆面和油盐酱醋。因是新婚,陆二郎多数时候都在县里布铺,陆洵和陈氏开明,觉得没得让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分开着住的道理,商户人家也没那许多讲究,留二儿媳周氏在家住到出了正月,陈氏就同意她回县里住着去了,说是近便照顾陆二郎,也存了让小夫妻在一块,能早日有个喜信儿。

布铺是四开间的大门脸,原是两座相邻的宅院,陆承骁那同窗家里一并买了下来,前边铺面打通了,后边的院子只在中间开了一道小门,店里几个伙计和陆家人分住两个院子,也没什么不便利的,周氏日常就负责一应菜蔬米粮的采买,粗活有陆洵请的一个婆子帮工,也劳累不着她。

她进门不久,陆承骁也只到过县里两趟,头一回周氏回了娘家,并没碰上,今儿她倒是照上了面,陆承骁的人材就不消说了,尽挑了公婆的好来长,样貌是弟兄三个里最出挑的,不过周氏不关注这个,叫她眼馋的是那匹马。

这时候的马可不便宜,别看周家是商户,家里日常要出个远门什么的,那也是车行里赁个骡车,县里也不少人家有马车,可那是顶富贵的人家才有这配置,寻常人家,不说买马就不便宜,养马也不容易,不常出远门的,哪里会置这样的行头。

那么健壮一匹马,周氏瞧着可不就眼馋。

白日里不好问,夜里夫妻俩个在一处,周氏就忍不住了,问陆承璋:“相公,今儿三弟骑的那匹马,是家里的吗?”

陆承璋一听这话,就知道媳妇想的什么了,低头瞧她一眼,问:“眼馋了?”

周氏拧他一把,陆承璋笑了起来,“这个你还真别馋,这马可不是家里买的,承骁十四岁那年救过袁州李家世叔性命我同你说过吧,这马就是李世叔当年送的谢礼,不过你真要用,与承骁招呼一声就成,他在这方面一向都大方。”

周氏进门数月了,关于袁州李家,她自然不会不知晓的,听说那马是李家人送的,好一番羡慕,又想起之前来过一回的那个叫八宝的小厮,问:“那小厮也是李家人送的吗?”

陆承璋摇头,道:“那倒不是,那是承璋十四岁那年要一人往袁州城进学,我娘给他买下做书童的,书院里个个都有书童,承骁没有那不像样。”

周氏听得啧啧,心说这小叔子养得比县里富户家的公子哥也不差什么了,和头上两个哥哥瞧着简直两路人,自家男人和大伯子瞧着才像镇里商户出身的。这小叔子也不知是不是袁州城书院里呆了几年,亦或是实在生得好,周氏今儿打眼瞧着,县里富户家的少爷也没他那般好风度,这真在县里呆一段时间,怕是不日就要有媒人打听到她娘家那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