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狐狸

鹭屿市高三年级第一次模拟考试,路执和方砚唯,同时缺考了第一门。

陈老师差点在警局跟路建昌原地掰头。

这是在跟他作对吗?

这是在跟整个鹭屿中学作对!

但考虑到对方是曾经的拳馆老板,他打不过,只能暂时压下心底的火气:“路执……你先去考试。”

方砚唯没法考,他右手手指上了药,缠了层薄薄的绷带。

“对!我的学生!”平日里斯文的陈老师插着腰,跟人吼,“两个都很乖,没干过什么坏事,我学生是正当防卫!”

“路执?那是我们年级第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市三好学生!”

“路建昌脸上的淤青哪来的?我怎么知道,自己眼瞎磕的吧,路执不可能打他,要不方砚唯你给他一拳我看看印子对不对得上……什么货色,别来碰瓷我两个好学生。”

“……”方砚唯第一次知道人民教师跟人理论起来,也是蛮不讲理凶神恶煞的。

他的手指上,伤口有些深,看着流血吓人,但没有伤到内里。

路执松开刀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看见他伸手的第一时间,路执就放弃了对路建昌的攻击。

十指连心,他却不觉得疼。

让他觉得难过的,是拿着刀刺过去时,面无表情冷得像雪的路执。

他仿佛又看见了他第一次在深巷中看见的路执。

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先回去。”陈老师让他上车,“你俩的情况,我再跟你慢慢谈。”

方砚唯捏了下自己指尖上的白纱布,点了下头。

他回了家。

路执的卧室书桌上,一切都还是早晨出门前的模样,他没喝完的半盒牛奶,还放在书桌上。

不多时,方嘉弥就给他打了电话。

“方方,怎么了,你没受伤吧?”方嘉弥的声音有些哑,话中全是担心。

“没事,小伤。”他说,“去过医院了。”

“你和路执……”方嘉弥犹豫着,但还是问了,“怎么回事?”

“路执是我的男朋友。”方砚唯说。

他并不打算同方嘉弥隐瞒。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只能听见因信号不好导致的电流声。

“你还是学生。”方嘉弥说,“说实话,我没料到你会喜欢路执,但似乎又能找到缘由。”

“但是方方。”她说,“你太小了,你的一生漫长,而你才身处高三,你分得清喜欢吗?”

“可能分不清吧。”方砚唯说,“但我不需要区分,朋友、家人、恋人,我只要他。”

方嘉弥叹了口气。

“好,这个先不说。不论如何,我的儿子不能受到伤害。”她说,“那个男人,太危险了,我直说了,在路执没有办法处理好跟他爸爸的关系之前,我都建议你分手。”

方砚唯的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紧,拧得他生疼。

“可这不是路执的错。”他想辩驳。

被家暴,被利用,被最亲近的人伤害。

“他能处理……”他说。

十三中地头蛇谁都打得过,当然也可以打得过路建昌,可是……路执也不能把为刀对向路建昌。

他的路执,要干干净净地考到最耀眼的地方去。

自淤泥中生,却能生长向太阳所在的地方。

可路建昌若是针对他,路执不可能不动手。

他一定不能让路执变成路建昌那样的人。

“你很聪明,你能懂我的意思。”方嘉弥的声音温和,“我不逼你,你自己想。”

-

路执和方砚唯同时缺考模拟测验的第一门考试,在一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反正就是个模拟考,不考也没啥。没事吧,方哥。”何岁岁从书包里掏了个塑料餐盒,“我自己炖的鸡爪汤,给你补补爪子。”

方砚唯欣慰接过,尝了一口,吐了回去。

“你用什么炖的?”他问。

“鸡精冲的。”

“……”

“方哥,我听他们说,你特别厉害。”何岁岁说,“说当时情况危急,你抬手就给执哥挡了刀,勇敢保护了咱们鹭中的镇校之宝。”

方砚唯:“?”

这又是哪个狗屁江湖版本。

不过,陈老师似乎没有把他俩的事情说出去。

除了家长和陈老师,无人知道其中的细节。

鹭屿中学这次痛失市第一,校长和主任轮流把路执叫去谈话。

方砚唯低头,看手机屏幕上黄毛他们发来的消息——

[黄毛]:我找人把他给堵了,先打一顿再说,算我头上。

[黄毛]:他无非就是找准了执哥不是他那种烂人这一点。

[黄毛]:就是疯子,他想要执哥跟他一样,腐烂在老城区。

[黄毛]:@方块A,嫂子你手没事吧,我哥说等下给你送点猪蹄汤,补补蹄子。

方砚唯刚喝了何岁岁的鸡爪汤,他思考了一下,再喝猪蹄汤,这俩会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路执背靠着教学楼,站在监控的死角,脚边落了一两个烟头。

“跟方砚唯分手。”温雅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路执嗤笑了一声:“不可能。”

“我跟路建昌沟通了,他现在一是要钱,二是要你分手。你分得清主次。”

“主次?”路执深吸了口烟,“路琢是主,我是次,你的选择出了状况,拿我补救,现在又要干涉我的决定?”

“他要真的喜欢你,他就会跟你分手。”温雅笃定地说,“我现在在国外,料理不了路建昌,你能,但你要付出代价,你能打他一两顿,但你无法保证这个不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出现在方砚唯身边,你无法保证你是否会对他动刀子。”

温雅:“路执,打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你有更好更成熟的处理方法,只是需要时间,你们在不合适的时间地点遇见了。”

“我没怎么养过你,我愧对你。”温雅说,“你喜欢同性我很反对,但我管不着,我只希望我儿子堂堂正正地高考,走到阳光下去。”

“我不分手。”路执说。

路执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身上还带着点未散的烟味,方砚唯一下子就觉察到了。

“执哥,你别老抽烟。”方砚唯贴过来,悄悄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

“手疼吗?”路执问。

那么娇气的红狐狸,抚过琵琶的琴弦都要喊疼,何况这次是刀伤。

如果他当时没有及时收手,后果不堪设想。

“方哥今天怎么这么黏人?”何岁岁在后排自言自语。

“不疼,这算什么?”方砚唯得意道,“我之前跟程骋打架,划到见骨头,这没什么,我早习惯了。”

路执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巴。

方砚唯:“呜呜呜?”

“帮你看看题。”路执抽过他的试卷。

方砚唯平日里的字是极漂亮的,因为手指有伤,他改了握笔的姿势,字母写得又大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