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3页)

秦沣笑着:“嗐,我又没什么文化,能干什么活儿啊。”

程维问他:“什么文凭?”

秦沣说:“高中毕业就没念了。”

程维缓慢点头。

谷鸢竹又冲程榆礼说:“你也是啊小礼,主动点给哥哥铺铺路,开车不行,开车太辛苦了。”她一边说一边摇头。

程榆礼看一眼脸色微青的秦沣,又淡淡瞥向他妈妈,开口道一句:“人各有志,各司其职。”

“那不对劲,谁能把司机当志向啊。”谷鸢竹一本正经地摇头。

秦见月想抽出餐桌下面满是汗渍的手,被程榆礼不动声色地握回去。他说:“都是工作,哪儿分贵贱。”

秦沣也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忙附和道:“对对,我开车挺快活的,有的时候开的是有点儿累人,开得累也赚得多些。就是自由,叫我坐办公室我可坐不住。”

程榆礼轻轻点头,认同道:“快乐很重要。”

于是很顺利的,话题被掠过去。

秦漪又跟两人侃了会儿他们在外面创业的事,程维直言说有回国的打算。不知真假,程榆礼心里几分诧异,但他懒得多问,只动着筷子平静给秦见月夹菜。她沉默得像个游离于饭局之外的小孩。在他的喂食之下,秦见月一会儿便肚子饱饱。

谷鸢竹忽的问道:“月月最近还在戏园子里唱曲儿呢?”

她还是被推到了话题中央。秦见月点头说:“嗯,对。”

程维抽了几根烟,又喝了点酒,筷子还是没动过,仍旧是领导姿态,开口说:“我倒是不太懂这一行,唱戏有什么出路?”

出路……

出路这个词,用在这里好奇怪。

唱戏就是她的职业、她的工作,倒是让程维点评出了一种暗无天日之感。

秦见月问:“您指的是哪方面的出路?”

“职业规划,比如说,你的晋升方向,或者怎么样利用好你的优势涨一涨身价。”程维不愧是个自小被调.教起来的商人,讲话的语气里溢出满满铜臭味。而他身旁的谷鸢竹也用一副期待回答的眼神看向见月。

她想了想,轻声地答:“可能以后有一点名气的话,能获得一点艺术方面的奖项。”

“艺术。”不苟言笑的程维在这个词上面笑了下,意味不明地点头,“艺术奖值钱吗?”

秦见月被噎住。

很快,一道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如春风般拂过,程榆礼说:“艺术家是无价之宝,名垂青史。怎么能用金钱衡量?”

她微微偏头看他,程榆礼眉间褶皱轻叠,不快难掩。他和父母说话语气并不重,但秦见月看着他为自己反复地斡旋,也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她苦涩地笑了下,自嘲一般说:“嗯,不是什么行业都有出路的。”

……

这顿饭吃下来,还算愉快,氛围融洽。程家父母一直慈眉善目。但秦见月心里被钉上了一根无形的刺。

吃完犯困,只想回家待着。秦见月喜欢跟程榆礼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因为他是真的懂得照顾她的情绪。而这维持了一个多小时的家庭聚餐让她殚精竭虑,她需要面对的是伪善的照顾之下,那赤.裸的优越。

回到家中,耳畔那些高高低低的声音总算消失殆尽,只剩程榆礼关切而磁性的声线沉在心底,心才变静。秦见月也想强颜欢笑说些什么,但不可抑制地寡言下来。

秦见月很细腻,程榆礼也敏锐。她洗完澡卧于床侧,被他从身后拥住。程榆礼捏一下她的耳朵:“生气?”

“没有生气。”秦见月摇着头。

她不撒谎,没生气。秦见月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相较之下,她更为繁复的情绪是伤心,是失落,是黯然。

她在此时突然回顾起秦漪对她说的门当户对的重要性。

秦见月那时多么不以为意,她天真地觉得是母亲的想法太过落后,而程榆礼也一路保护好了她的天真。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们的关系还不错?相处这么久,她一直很愉快。

因为他们婚姻里的洁净,一直都是他用教养撑起来的空中楼阁。

她站在楼上看星星月亮,纵使忽视一时,也不可能永远发现不了脚下的湍急的水。黑色水流,卷进泥沙与污泥。

在他家人的眼里,她就是个没有“出路”的艺术家。字字讽刺,扎得她四肢百骸止不住钝痛。

“他们一年也就回来一次,”程榆礼静静地揽她的肩,“别太当回事。”

良久,秦见月淡淡“嗯”了一声。

他转移话题问:“明早吃什么?”

“想吃你不会做的。”

“有什么我不会做。”

秦见月想了想:“蟹黄包!”

确实是他不会做的,程榆礼想了想说:“还是煮粥吧,将就点。”

秦见月:“嘁。”

说是要煮粥,他还是起了个大早去外面街上给她买早餐,秦见月睡得迷糊间听见程榆礼说:“买回来了,趁热吃。”

她闷闷的:“嗯。”

“我去公司了。”

“拜拜。”她还支起手臂冲他挥了挥。

又过很久,秦见月才起,蟹黄包被他放在保温盒里。看着食物,想着他东奔西跑找店铺的样子。秦见月的愉悦心境里又掺一点酸与涩。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诱人美食,可惜早晨没什么胃口,实难下咽。于是在冰箱前站了会儿,最终取出一杯酸奶在喝。偏头去看外面的日光,漫无目的地耗时。工作性质原因,她不需要朝九晚五赶去戏馆,今天的排练很晚。

秦见月听了会儿《西厢记》,她轻轻跟着哼,演的是崔老夫人棒打鸳鸯的场景。

就这么听了会儿,酸奶杯被抠得一粒不剩,反应过来时,秦见月竟已经呆呆从八点坐到了九点。

她正要起身,忽闻外面有动静传来。车声停滞在门口,秦见月循声望去,合院大门被推开。程榆礼一身正装,脚步匆匆往里面走。

很奇怪。

他迈进门厅往里面走,鞋也不换,到了见月的跟前,眉间有几分不合他性子的愁思与急切。

他看到旁边原封不动的蟹黄包:“怎么没吃?”

秦见月说:“看起来有点油腻。”又怕他不高兴,她解释说:“我一会中午会吃,不会浪费的。”

程榆礼没太在意这个,车钥匙被他泄气般随意地丢在一旁。

秦见月纳闷地问:“东西忘拿了吗?叫人送一下好了呀。你怎么还亲自回来?”

“不是。”

他站在餐桌前,倏地就这样不合时宜地倾身过来,捏住秦见月的下巴。

“想到你心里不快活,我根本没法干别的事。”

秦见月意识迟缓,不等她慢吞吞地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瞬间便被凶残地吻住。程榆礼俯身,捧着她的脸,一时间吻得又急又乱,就像他从未如此失衡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