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3页)

宁倦自然不乐意,下巴依旧搭在他肩上,试图引开陆清则的注意力:“这账本上有潘敬民和卫鹤荣这几年的交集,但少了往来书信,只得回头秘密将潘敬民押回京城,送往三司会审。”

陆清则大略翻完,也没发现账本有不妥之处,颔首道:“便多留他几日性命。”

账本到手,也算是解决了潘敬民的事。

宁倦的心情畅快了不少,半眯着眼,忍不住开始安排之后的事:“等江右的局势明朗些了,我们就把剩下的烂摊子交给范兴言和郁书荣来处理,随即去江浙给母后祭扫一番,再去老师家里看看。”

陆清则含笑听着前半段,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甚至听到母后俩字,还颇为怜惜宁倦。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才发现事情不妙。

家里?什么家里?

平时在人前惜字如金的少年陛下,在陆清则耳边还在不停叭叭:“到时候老师带我去你从小长大的地方转转吧,待回了京,往后再想来临安,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陆清则欲言又止:“……”

小皇帝莫不是要带他“衣锦还乡”?

这问题就大了。

原著对小炮灰引线“陆清则”也就三言两语带过,哪儿介绍过生平过往,他这些年借用宁倦的人查人,也不敢拿去查“陆清则”的生平。

自己查自己,谁看都有鬼。

陆清则只能不动声色地靠旁敲侧击,从旁人那里了解点原著陆清则的设定,但原著陆清则高中后昙花一现,死得太早,在京城没几个熟人,打探不出什么。

唯一一些有点用处的东西,还是从程文昂那里撬出来的。

但说是同乡,临安府那么大,程文昂与原著陆清则上京赶考前也没交集,了解没深到那份上。

所以他哪儿知道原著陆清则在哪儿长大的,都去过哪里,家在哪里,认识些什么人!

陆清则想着想着,头开始隐隐作痛,温声打断宁倦的话:“时候不早,我有些困了,果果,今晚要跟我一起睡吗?”

宁倦耳朵都竖起来了似的,眼睛一亮:“要!”

看小皇帝注意力转移,开开心心地去整理床铺了,陆清则长长地松了口气。

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若是宁倦真把他带回临安,要他介绍介绍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总不能装失忆吧?

他对临安府的那点书面了解,恐怕还没过目不忘的宁倦深,旁人他还能稀里糊涂地混过去,在宁倦面前露出马脚,可就收不回去了。

小崽子机敏着呢。

虽然在教导宁倦的过程中,陆清则有意无意地渗透了一些现代观念,但他是在宁倦的三观已经初初形成的时候相遇的,再怎么春风化雨,也不可能把一个古代人扭转成时代的弄潮儿,何况宁倦本身就是个性格略有偏执的人。

若是得知他其实是一缕附身的游魂……

这种事就算是现代人都不能接受,更何况是古人。

感情再好,也得被抓去跳大神驱邪吧。

陆清则并不想被抓去驱邪,暗暗摇头,收好账本,又摸了摸头发,天气太热,他散开这么会儿,都干得差不多了。

再抬头一看,宁倦已经躺下了,正等着他。

活像担心被赶出去,赶紧爬上了床似的。

……怎么越来越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媳妇了。

陆清则捏捏额角,拿着油灯走过去,借着灯光把床边驱蚊的药包换了新的,才吹了灯,放下纱帐,趁着月色躺下:“这边蚊虫颇多,陈太医的药包似乎也不能全部防止,有没有被叮咬?”

宁倦摇头:“没有,老师呢?”

陆清则:“蚊虫看到你就跑了,哪儿有空来咬我。”

宁倦忍不住笑了。

官署里的厢房都简陋得很,架子床也窄窄的,与宫里没法比。

陆清则虽然清瘦,但并不矮小,宁倦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是小时候那个瘦巴巴的小猴儿了,俩人一起挤在床上,空余的空间就不多了,难以避免接触。

偏偏宁倦还要装作悄无声息地往他身边挪。

架子床被两个人的重量压迫着,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床了,床架本来就有些晃悠,宁倦每挪过来一点,架子床就吱呀吱呀惨叫一声,在漆黑幽静的夜里相当清晰刺耳。

陆清则:“……”

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当他聋?

在被蚊虫叮咬和闷得发慌之间,陆清则选择了闷得发慌,门窗都关着,毕竟瘟疫肆虐,谁知道漏进来的蚊虫会不会携带着什么病毒。

本来屋里就很闷热了,现在更觉得自己仿佛躺在个小火炉边,下一秒就要滋滋冒烟儿烤熟了。

小火炉本炉还毫无所觉,意图凑过来把它架着烤。

陆清则原本都闭上眼了,又生生被热得睁开眼。

他无奈地翻了个身,侧对着宁倦,得以拉开点距离,修长的食指轻轻抵着宁倦脑门心,把他往边上推了推:“祖宗,你不热吗?”

陆清则虽然怕热,但他的体温其实并不高,也不怎么出汗,手指温凉温凉的,落在眉心很舒适。

宁倦忍不住轻轻蹭了一下,气息都是炙烫的,十分倔强:“不热。”

陆清则的身体底子太虚,冬天畏寒,夏天畏热,身体所迫,逼得他想不娇气都不行。

这张床这么小,他再往外挪挪就要掉地上了,但总不能把更身尊体贵的皇帝陛下给踹地上去,免得明天的班谁加?

只能忍了忍,划出界线:“再凑近我就去睡罗汉榻了,你自个儿在床上可劲翻滚。”

宁倦委屈地瘪瘪嘴,只好不动了:“下头的人怎么都不送冰来?也敢怠慢老师?”

他有些恼,因着没和陆清则一起睡,最近忙昏头了,竟然忘记注意这件事了。

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自己来。

陆清则顺势弹了下他的额头:“这儿又不是宫里,大伙儿都忙,没谁有闲惯这些臭毛病,些许小事罢了,无足挂齿。”

宁倦知道陆清则说的有些理。

不说郑垚恨不得劈成八个用,他自己也很想多出几只手处理事务,从京城带过来的人,就没谁是吃着闲饭的。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陆清则。

身边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地蹭动,宁倦也翻了个身,侧卧着对上陆清则。

屋里一片幽暗,只有从窗外投射进的模糊月色,些许铺陈到床边,映得少年皇帝的眼睛幽暗暗的。

陆清则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最近那么累,难得能早点睡了,还不睡?”

宁倦摇头:“想和老师说说话。”

“嗯?”陆清则笑了笑,“你说,我听着。”

宁倦的脸一板:“下次有人敲门,没有问清身份之前,老师切不可再冒冒失失地直接开门,衣服也要穿好,像今日那般,万一被图谋不轨的人看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