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2/3页)

宁倦握了握陆清则冰凉的手:“这些年朕让人调养着,比以前已经好些了。”顿了顿,他望向徐恕,“你有法子能调养好老师的身子?”

徐恕直言不讳:“陛下如果是说调养得与常人无异,那不可能,但增强体魄,延年益寿,还是可以的。”

宁倦静默片刻:“有劳了。”

徐恕也没多待,便继续去忙活疫病的方子去了。

陆清则这一觉睡下去,断断续续地醒了两次,意识不清地被宁倦喂了点水,又喝了药,便又昏昏沉沉地继续睡着,好在是退了高热。

等到真正醒来,已经是隔日巳时了。

宁倦这几日提心吊胆,见陆清则又昏睡过去,即使徐恕说没关系,也还是不放心,仍继续守在床畔。

陆清则清醒的时候,扭头就发现宁倦趴在床边小憩着,眉宇深蹙,呼吸浅浅的。

他一动,小皇帝就警敏地醒了过来,直勾勾地看向他。

陆清则还没散的余火都被看得消了小半。

但他火气还没消完,宁倦反而又闹了小脾气,看他醒来了,闷声不吭地起身离开,片刻之后,端来碗肉粥和药,药搁在一旁,手贴在粥碗边试了试温度,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

厨房的人将肉糜剁得很细,尽量把油星子都撇去了,还放了菜中和肉味儿,但陆清则嗅到味道,还是一阵止不住地反胃,拧着眉别开头。

宁倦和他僵持了半晌,搁下那碗肉粥,冷声叫:“顺子。”

长顺就候在外面,闻言立刻托着一盘搁着各种餐点的托盘走进来。

宁倦就挨个地拿起托盘上的餐点,试图给陆清则喂,陆清则蹙着眉,冷眼看这小崽子还能再怎么折腾,就看一轮的东西没得到陆清则青眼,宁倦没什么表情地道:“叫厨房再重新做十道菜上来。”

陆清则实在看不下去了,忍着喉咙又疼又涩的感觉,哑声开口:“闹够了没有?”

宁倦不吱声。

他也不想陆清则好不容易醒来,就和他置气。

但是他一想到昨日陆清则的回答,就控制不住胸口翻涌的气血。

他并非想要陆清则也像他这般,哪怕有染疫风险,也不顾一切地冲到他身边,甚至希望真发生那样的事时,陆清则能离他远点。

但哪怕说句好听的话呢?!

就那般轻描淡写地否决了。

看他犟成这样,陆清则再好脾气,脸色也冷了冷:“陛下若是想不明白,就去书房将臣教你的话多抄几遍。饭食就不必浪费了,臣不敢劳烦。”

这话戳得宁倦肺管子疼,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想要说什么,眼前却猛地花了花,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倒下去。

陆清则一惊,病歪歪的身体忽然生出了力气,起身一把接住了宁倦。长顺也吓了一大跳,赶忙放下托盘跑过来惊呼:“陛下!”

宁倦眼前发着黑,脸色惨白,竟一时没缓过来。

长顺泪花都吓出来了,转身就跑出去叫太医了。

几个太医和侍卫哗啦涌了进来,七手八脚地扶着宁倦躺到对面的小榻上,一时间小小的房间里人满为患。

长顺却没挤过去,犹豫着瞅了瞅忧心望着那边的陆清则,压低声音道:“奴婢大概能猜到您和陛下为何这样,但是陆大人……这些日子,陛下一直守在您身边,不眠不休地看着您,谁劝都不肯离开,陛下是真的将您放在心尖尖上啊……加上昨夜,陛下已经六七日没睡过囫囵觉了,您就算是心疼陛下,也别与陛下置气了,可以吗?”

陆清则沉默了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自己的宝贝学生,还能怎么办。

宁倦隔了会儿才缓过来,发现身边围了堆人,不太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们散了,又僵着脸走回陆清则的床边,试图给他喂吃食。

陆清则瞥了眼他眼底的黑眼圈,还是张开了嘴,忍着喉咙的刺痛,咽了下去。

宁倦的眼底亮了亮,脸色缓下来。

陆清则也不说话,由着他喂自己吃了大半碗红枣花胶粥,才摇摇头,哑声开口:“吃不下了。”

能吃下大半碗已经不错了,宁倦满意地搁下碗。

陆清则扫了眼那一案板的碗碟,大概是考虑到他大病初愈,分量都不多,但他肯定是不可能吃完的:“怎么做了那么多,外面的灾民还只能饱腹,府里却这般派头,岂不是浪费?”

“我还没用早膳。”宁倦看他似乎是不打算提那件事了,小小声开了口,“不浪费。”

说完,竟也不嫌弃陆清则吃剩的小半碗粥,低头两口就吃完了。

陆清则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

他三秒前才说了“浪费”,这时候阻止宁倦消灭剩饭,貌似有点打脸。

皇帝陛下都不嫌他吃过的粥,他还能说什么?

吃过早饭,宁倦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看药凉得差不多了,又端过来,巴巴儿地看着陆清则,试图喂他。

陆清则吃了点东西,其实已经恢复点力气了,但对上小皇帝湿漉漉的、诚挚的眼神,还是默默放下了手,接受了学生敬爱师长的行为。

等陆清则喝完药,宁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多云转晴,又露出了笑容:“老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让徐大夫再来给你看看。”

陆清则摇摇头,感受到身上的不适,抿了抿唇:“没有不舒服,我想沐浴更衣。”

前几日陆清则病得厉害,怕他着凉,宁倦连擦身也不敢。

陆清则慢慢醒了神,就感觉浑身黏腻,皮肤都汗渍渍的,难受得厉害。

宁倦伸手拨开他细碎的鬓发,语气温和,态度却很强硬:“大夫还没说能洗,老师再忍忍,先让大夫看看。”

俨然是将陆清则当成了一捧雪,生怕一不小心就融化了。

陆清则只好点了点头。

徐恕很快就被长顺请了来。

前两次见,陆清则都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阖着双睫,今日还是他第一次见陆清则睁开眼。

床上的青年身形单薄瘦削,袖口与腰带宽松空荡,脊背却很笔直,即使仍在病中,也难掩风采。

尤其是睁开眼后,看起来便更不一样了,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气质。

徐恕再不关心外界,也知道这位就是当朝帝师了,直到这会儿,才有点惊诧于传闻里的帝师的年轻与过人的风姿。

不过他对外人一般也没什么兴致,多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诊了会儿脉,点头:“既已退了热,就无碍了,可以适当出去走走。”

陆清则方才也在打量这位被宁倦掘地三尺挖出来的神医,含笑道:“多谢徐大夫,听陛下说,徐大夫研制出了疫病的方子,救在下一命,又救万人于手下,悬壶济世,不外乎此,在下与江右的百姓都该谢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