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第2/3页)

“这陆家状元郎从小就沉默寡言的,像个书呆子,是个好欺负的闷葫芦,被这么占便宜了也不出声,如今派你们来,难不成是终于想明白了?”

住一条街的,对彼此的事简直如数家珍,老伯细细碎碎说着,边说边摇头。

陆清则听着听着,就感到一丝不对。

怎么还说起他了?

宁倦也扭头看向陆清则,眼里升起几分明显的疑惑。

沉默寡言的闷葫芦?

老师以前是那样的吗?

日光太毒,老伯说完,笑呵呵地收起摊子,提前收工回家。

这回换陆清则无辜地和宁倦对视了。

宁倦很清楚陆清则的脾气,他的老师向来温和淡静,从容不迫,瞧着病骨支离的,脊背却永远笔直。

和这个老伯口中的陆清则简直判若两人。

人的性格会发生改变,但最核心的地方是不会变的。

老师的小秘密还真是多啊。

“看来乡亲对老师误解颇深。”半晌,宁倦笑了一声,没有深究也没有多问,“老师要把宅子拿回来吗?”

陆清则对这宅子没什么念想,但此处对原身来说想必很重要,即使有让宁倦进一步察觉到不对的可能,也还是点了点头。

见俩人有了决断,侍卫便过去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侍卫并不气馁,继续敲门。

依旧没有回应。

就在侍卫准备拔刀破门而入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刷地开了门,面容有些尖酸,语气极冲:“谁啊!青天白日的敲个不停,要死啦!”

宁倦眼底露出几分冷意。

陆清则不欲多生事,开门见山道:“这座宅子的地契不在你们手上,你们也未有租赁,占着宅子,于法不合,今日若不搬走,官府就来人了。”

那妇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嘭”地砸上门,脚步声急匆匆走远。

没多久,门又刷地开了。

这回出现的是个一脸醉相的中年男人,应当就是陆老二陆福明。

大概是听了那妇人的话,以为陆清则是官府来的人,张口就骂道:“我侄儿是当朝皇帝的老师,你算老几,不搬!信不信我修书一封去京城,罢了你家老爷的官!”

陆清则顿感啼笑皆非,这无赖平日里就是这么借着他的名头招摇撞骗的?

宁倦厌恶地蹙了蹙眉,嗓音冷凝:“陆清则是皇帝的老师,与你何干,搬不搬由不得你。”

“你又是什么东西。”

陆福明瞅他一眼,青年和少年站在门前的阴影里,身上的衣料看起来暗沉沉灰扑扑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名贵装束,见他年纪不大,并不放在眼里:“知府老爷都管不了我,有你说话的份儿?”

后面的一众侍卫听得冷汗津津。

陛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若不是陆大人在这儿,这个无赖还能站着说话?

陆清则简直被气笑了。

不仅借他的名字招摇撞骗,还敢拿着他的名头去压临安知府?

难怪上次在荷风楼的宴席时,临安知府望向他的眼神总是有些欲言又止的。

“我怎么都不知道,”陆清则再是好脾气,语气也微冷了下去,“陆清则的名头还能这么好使?”

话音才落,后头传来片急匆匆的脚步声。

陆福明抬头一看,竟然是临安知府带着一众捕头捕快来了。

他心里不满,刚想说话,就看到临安知府砰地一下,干净利落地跪了下去:“微臣参见陛下!微臣惶恐,陆家老宅一事,是微臣处理不周,还望陛下见谅!”

陆福明方才当然是胡说八道,临安知府就是顾忌陆清则的名头,给他三分薄面罢了,罢官不罢官的哪儿是他说了算。

眼见着临安的父母官声音微颤地跪下来,他有些呆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陛下?哪来的陛下?

然后就听到方才那个穿着普通的少年朝前走了一步,俯视着临安的父母官,平淡开了口:“望朕见什么谅,太傅还未说话呢。”

直至此刻,陆福明才后知后觉,这少年穿得并不普通。

那身暗蓝色的袍子绣着暗纹,站在阴影里不显,走到阳光底下,仔细一看,就会发觉暗纹流动如云,光彩华动,端的是贵气逼人。

跟“普通”可沾不上半点关系。

他脸色大骇,呆滞地看了宁倦半晌,陡然反应过来,看向戴着面具的陆清则:“你是……”

临安知府生怕他再多说两句,替自己把陆清则得罪得更深,惊慌地一挥手:“陆福明,你强占私宅,在陛下面前还敢辩驳?带走带走!捂着嘴,别让他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

后头的官差呼啦一圈全上来,熟练地捂住陆福明的嘴,抓着就走。

在门后探头探脑的妇人也被官差抓过来,捂着嘴一并带走。

陆福明呜呜挣扎着,竟然还蹦出两句:“陆清则……陆清则,老子是你二伯,你敢目无尊长……陛下冤枉啊……”

临安知府听得眼皮狂跳,拼命打手势,示意把人带回去关好,转向陆清则,干巴巴地开口:“陆大人,这……”

陆清则看他冷汗都浸出来了,开口接话:“怪不得知府大人,我远在京城,并不知晓这些。此事便交给大人处理了,相信大人会处理好的。”

临安知府一时分不清楚,陆大人的气消了没?

总之处理好那个无赖,总是对的。

他只是稍微想一下江右那边传过来的、仿佛沾染着血腥气的消息,就冷汗冒个不停,小心翼翼道:“陛下在江右一行辛苦,微臣等重新设了宴,不知陛下今晚能否赏光?”

这次的宴席和上次不一样。

上次只是惯性的接风洗尘,众位官员想的都是陪这小皇帝耍耍,心里也没太把宁倦放在心上。

但经过江右一事,谁还敢小瞧宁倦?

明显宁倦下江南游玩只是掩人耳目,真实目的就是为的解决江右的事。

宁倦向来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这种虚与委蛇的宴会,眉心一皱,刚想拒绝,就被陆清则暗暗拍了下腰,隐含警告。

他委屈了下,到口的话只好改成了声淡漠威仪的:“嗯。”

江浙富庶,当地官既然有心讨好,这点面子总要给的。

陆清则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旁边看到全程的侍卫看得心惊胆战,望着陆清则的目光又多了三分敬畏。

临安知府话说完了,很有眼色地不再在这两位面前晃悠,带着人回去。

附近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躲在屋后投来纷乱的视线,陆清则担心有原身的什么熟人又上来认亲,扒拉了一下宁倦:“外头这么晒,进去吧。”

话罢先走进了祖宅里。

祖宅并不大,上头的片瓦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漏雨,院子里也乱糟糟的,杂草丛生,唯有天井下干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