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3/4页)

宁倦很清楚这个事实,但看着气息微促的陆清则,心头却难以抑制地攀升出一个个肮脏的念头。

怎么有人能病都病得这么好看?

哪怕是生病,也让人难扼兽念。

这样的陆清则,实在是……太适合被藏起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微妙地理解了当年宁琮见到陆清则的反应。

他和宁琮相比,似乎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宁倦垂下眼,遮住眼底的炽烈,舀起一勺药喂给陆清则。

陆清则的喉咙咽一下都生痛,脑子更是胀痛,感觉谁再戳一下自己,就要不受控制地倒下了。

甚至没力气再咳嗽和生气了。

他感觉眼角处还是炙灼一片,再次别开头,开口时气息不稳:“出去。”

看着他这副模样,宁倦的喉结滚了滚,忽然就气弱下来:“老师,我先喂你喝药,等你喝了药我就出去。”

“我自己喝。”今晚的宁倦实在有点陌生,陆清则没看他,他需要缓一缓,理理纷乱的思绪,重复道,“出去。”

宁倦盯了他一阵,漆黑的瞳仁里弥漫着某种情绪,最终还是点了下头,放下药碗,退了出去。

长顺守在门口,见宁倦出来,俯身关门时,偷偷往里瞥了一眼,瞅到陆清则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模样,顿时头皮发麻,低眉顺眼,不敢多看。

宁倦走到院子里,看不出喜怒:“去把陈小刀叫过来。”

陈小刀是陆清则身边的人,宁倦也没有把他怎么样。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若是敢动陈小刀,陆清则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给他一个好脸色。

所以陈小刀只是被扣押住了。

他被关在屋子里,不知道陆清则怎么样了,急得满地乱转,被传唤后,跑着回到偏殿,见到宁倦挺拔的身影,脚步才猛地顿住,头皮发麻地想要下跪。

宁倦不太耐烦,挥了挥袖:“进去照看老师。”

陈小刀求之不得,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长顺摸不清现在是个什么发展,他只知道陛下回来的时候快气疯了。

不会真对陆大人用强了吧?

他的话到嘴边,闭眼深呼吸了几轮的宁倦睁开眼,再次开口:“让徐恕来看看。”

长顺咽回了话:“是。”

长顺人刚走,郑垚又过来了:“陛下,按您的吩咐,段凌光已经放走了。”

宁倦薄薄的眼皮一掀:“上刑了?”

“还没来得及,威逼恐吓了他一番,什么也没说。”郑垚挠挠头,“微臣派人去找了陆大人从前的街坊邻居,以及段府附近的百姓,都说不知道陆大人与段凌光认识。”

宁倦面无表情地揉碎了一把荷花:“再查,将段凌光生平每一件事,从大到小,悉数翻出来。”

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以陆清则的性子,不可能和一个刚认识的人那么亲近,还上人家的画舫相谈甚欢。

方才他让人诈了一下陈小刀,陈小刀很机敏,虽然没问出什么,却还是有了点破绽,在听到段凌光的名字时,表情有了不同的变化。

陆清则偷溜出去,是为了见段凌光,与他私会。

段凌光有什么特别的?

他没办法将那些强硬的手段加诸在陆清则身上,那就把段凌光翻个底朝天。

总能发现陆清则避而不谈的秘密。

这件事,无论是出于私心嫉妒,还是其他什么,他都必须查清楚。

郑垚许久没见宁倦发这么大火了,默默为陆清则祈祷了两声,退了下去。

一门之隔的屋内,陆清则也在陈小刀的帮助下喝完了药。

不一会儿,大半夜被从床上挖起来的徐恕脸色不善地推门进屋,跟入无人之境似的,毫不客气地拉过陆清则的手,把住他的脉搏,诊了会儿脉,又观察了下他的气色,没好气地教训了句:“身体不好就少折腾,你不嫌折腾,我还折腾呢。”

说完,不等陆清则说话,又拔腿离开了屋子,走出去对守在院中的宁倦道:“气急攻心,又受了凉,没什么大碍,按着现在的方子,再喝两天药就没事了。”

说着,打了个呵欠,忍不住八卦:“陆太傅平日里四平八稳的,心境最是沉稳,陛下是做了什么,才把他气成那样的?”

宁倦一时无言。

要不是陆清则先把他气成那样,他也不会把陆清则气成这样。

又是恼怒又是心疼,火都没处撒去。

见他阴沉着脸不答,徐恕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打着呵欠回去睡觉了。

陆清则喝了药,又缓了会儿,身心都平复了一点,恢复了点力气,靠着枕头打量陈小刀:“有没有受伤?”

陈小刀摇头:“没有,只是被关在了屋里一会儿而已。”

陆清则轻轻吐出口气:“抱歉,是我连累你了,也不知道段凌光怎么样了。”

“哪有的事,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陈小刀听到后半句,安慰道,“段公子无碍,没有被上刑,公子放心吧。”

方才他见陆清则额上都是汗,去水盆边浸湿帕子时,听到院子里郑垚的回禀了。

但也没敢听太多,怕被查觉。

今晚的陛下看起来真的相当可怕,和上次陆清则疑似染疫时的可怕不太一样,是另一种恐怖。

头已经没那么疼了,陆清则掐了掐眉心,声音很低:“那就好……是我太盲目自信了,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很了解陛下,今日才发现,也没有那么了解。”

从前他觉得,宁倦只是有些左性罢了,今日的宁倦,却给了他一种很陌生的攻击性。

像是会撕扯咬碎他一般。

陈小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看他有些低沉的样子,挠挠头道:“公子别这么想,陛下很关心您呢,到现在还守在门外,院子里的蚊子可多了,换做是我,都不一定乐意在那儿待着。”

陆清则嘶哑地笑了笑,顺着他的话望向门边。

外头点着灯笼,光影被晚风吹得摇摇晃晃。

少年的剪影模糊地映在门上,影动人未动。

若是今晚不把他叫进来,恐怕皇帝陛下真要在外头喂一晚上蚊子。

他凝视那道影子良久,无声叹了口气:“去把陛下叫进来吧。”

今日也的确是他不对。

明明是他一直在教、在提醒宁倦身为帝王该有的意识,该做的事,也不断警告自己,勿要虚荣,勿以皇帝的老师自居,做出什么妄图更改宁倦意志的事,却还是不经意地挑战了皇帝的威严。

宁倦生气很正常。

倒不如说,宁倦的反应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反应。

只是他惩罚他的方式有些怪异。

他刚才被气成那样,也只是因为黑暗里潜藏的攻击性,以及接近折辱性的迫问。

要不是顾忌他的身子,还不知道宁倦会继续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