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第2/4页)

他能稳住脚跟,已十分不易。

现在陆清则能加进来,自然最好不过。

内阁处理的奏疏十分复杂,上到军政大事,下到鸡毛蒜皮。

陆清则接过一封奏疏,是礼部发来,询问中秋宴的。

眼见着中秋将近,陛下却中毒昏迷,鸿胪寺和礼部一时为难,奏请询问中秋的宫宴是否还需如期举办。

陆清则提笔划过。

否。

国库空虚,从江右带来那点还不够塞牙缝的,况且江右百废待兴,此后还需拨款救助,与其拿银子开国宴铺张浪费,不如削减削减这种没必要的排场。

宁倦这一躺,八成要把中秋躺过了,也算是遂了他的意——毕竟小皇帝很不喜欢这种锣鼓喧天的热闹,每年都不情不愿地参宴。

下一封是从漠北传来的急报。

武国公史容风领军击退瓦剌,请求朝廷拨粮。

陆清则写下准字。

离原著里史老将军离世只有几年了,他不知道史容风是什么时候在战场上中的暗算,但显然史容风越早回京见林溪,越早给予宁倦支持越好。

卫鹤荣有五军营的支持,便已十分棘手,若是被逼急了,五军营攻入皇城,光锦衣卫的人手可不够看的。

手掌兵权才是硬道理。

得修书一封,随拨粮的队伍送信去漠北。

再下一封,又是鞑靼发来的传信。

信中言,鞑靼三王子乌力罕欲在今年秋猎之时觐见天颜,恳请大齐允许他亲自前来。

陆清则眉梢微扬:“这位三王子……”

上次宁倦的寿宴,送来小雪的就是他吧。

卫鹤荣闲闲道:“自七年前鞑靼可汗领兵进犯,被伤了一条腿后,鞑靼便由三王子乌力罕逐步掌权。”

冯阁老摸了摸胡子:“乌力罕幼时,曾随鞑靼可汗来过大齐,先帝特赐汉名‘宁修永’,取愿修两族永宁之意。自他掌权后,鞑靼便鲜少进犯,恢复了每岁朝贡,态度恭敬有加,比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爹知礼多了。”

陆清则听着冯阁老的话,扯了扯嘴角。

这个乌力罕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原著里,史大将军逝去后,压在头顶几十年的阴影散去,鞑靼立刻疯狂反扑,联合瓦剌南下进犯,朝中并无可用之人,还是宁倦亲自率军北征,将这群外族驱逐回了老家,却也因为这场仗,又添了暗伤。

而其中牵头的人,就是这个乌力罕。

往后乌力罕也必然会成为宁倦的心头大患。

他盯着这份上报,半晌,写下了“准”字。

旋即又是各地来奏,江右的奏疏也快马加鞭,今日送到了。

范兴言在奏疏上写,江右眼下洪水皆退,疫病已除,百姓正在重建家园,百废待兴。

陆清则正处理着,外头忽然又来了人,是从北镇抚司来的,陆清则颇为眼熟,是一个常跟在郑垚身边的镇抚使。

镇抚使进入文渊阁,抱手一礼后,目不斜视地将一封密信递给陆清则:“陆大人,徐圆招了。”

来了。

密信上还沾着血迹,隐约可嗅到刺鼻的铁腥味。

陆清则翻开密信,看完之后,下颌线有了一瞬间的紧绷,随即毫不犹豫地一折密信,又恢复了从容气度:“我暂离片刻,诸位阁老先行票拟。”

他那一丝细微的变化转瞬即逝,卫鹤荣却捕捉得清清楚楚,慢条斯理开口:“既然徐圆招了,理应让内阁也知晓此事,眼下陆太傅掌领大权,却在陛下的事上藏藏掖掖,莫非……”

他盯着陆清则无意识捏紧了那封信的发白指尖,笑容似有深意:“是有什么秘辛,我等不能知道?”

一顶诛心的大帽子扣下来,明里暗里的,就差指着陆清则的鼻子,质疑他是不是仗着有这道谕旨,背后操纵徐圆下毒,与郑垚勾结,好携领大权,满足私欲。

陆清则被这番话架得进退两难,优美的下颌线紧绷着,冷冷望过去,与他对视片晌,将密信拍到桌案上:“卫首辅,请。”

到底是年轻了些。

卫鹤荣悠哉哉地翻开那封密信,看完之后,眼底浮现出几丝惊诧。

他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对许院判此事自然也很清楚。

三十多年前,许院判因救治贵妃不力,女眷没入掖庭,男丁悉数斩首,此事在当时其实也掀起了小小的风波,许多人颇为不满。

崇安帝上位后,派人将许家的女眷也悉数处死,意图抹去此事对他老子的影响,败坏了皇家的名声。

没想到许院判的小儿子竟然逃了出来。

那一切就很合理了。

蛰伏多年,化许为徐,藉由江右的疫病,博得小皇帝的信任,伺机毒杀皇帝,为自己一家报仇。

神医啊……若是死在狱中,就有点可惜了。

卫鹤荣心底的疑虑消去大半,不动声色地放下密信:“看来是我错怪了陆太傅,卫某忧心陛下,一时着急失言,请勿怪罪。”

“怎敢怪罪首辅,”陆清则隐藏在面具阴影下的眼底划过丝嘲讽,“今日便到这里吧。”

陆清则拂袖而去,在座诸人也将密信传阅了一番,神色各异。

一个全家都因为皇室而死、无比仇恨皇室的神医下的毒,当真有解?

小皇帝还醒得来么?

出了文渊阁,陆清则便钻进了候在外面的轿辇里,嘴角勾了勾。

他方才的演技,怎么说也得打个十分吧。

为了把戏做全,离开文渊阁后,陆清则便去了趟北镇抚司。

郑垚早上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后,就着人配合陆清则表演了,正在镇抚司里来来回回走着,听到通报陆清则来了,赶忙亲自上前相迎:“陆大人,怎么样了?”

陆清则下了轿子,朝他微微颔首:“鱼上钩了。”

郑垚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那便好,这卫老狗平日里看着招摇,实则谨慎得令人发指,想让他消除怀疑,当真是不容易。”

“徐大夫呢?”陆清则左右看了看。

郑垚顿时迟疑了一下:“在狱中绑着……你不会想去见见吧?”

陆清则点头。

郑垚更迟疑了:“不好吧,牢里腥煞气重,万一冲撞到你……”

陛下要把他的皮剥了的!

他这番话,对于他而言已经是相当含蓄了。

煞气冲撞不冲撞的另说,当年阉党祸乱超纲时,陆清则就是从诏狱里九死一生爬出来的啊。

看他清瘦单薄,病骨沉疴的,再进一次这种地方,不怕引起噩梦般的回忆么?

陆清则神色没什么变化:“进去吧。”

郑垚也只好领着他往诏狱去。

从外面走进牢里的瞬间,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酷暑的炎热消失殆尽,冷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阴寒渗骨。

陆清则恍惚了一下,意识里忽然钻出几个破碎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