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第4/5页)

待了许久,感觉脑袋也不疼了,才起身离开,准备回席上。

回去的路清幽静寂,今日宫中的热闹都汇集在乾清宫周遭,巡防的锦衣卫也多在那附近,鹰房这边向来没什么人,狭长的宫道上静悄悄的。

路过个无人的小院时,陆清则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神色微凛,和侍卫对视一眼,做了个手势。

侍卫无声灭了灯笼,护着陆清则,慢慢贴到墙边。

墙后有人在低声交谈。

用的不是大齐的语言,而是鞑靼语,交谈很快,三言两语过后,便从另一侧的门边匆匆离开,快得侍卫都来不及爬墙去查看。

陆清则在鞑靼语方面没什么研究,只能凝神记住那两人交谈时的发音,尽量印刻在脑海里。

他在脑海里又复习了一遍那两人的发音后,忽然察觉到,其中一道声音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但方才只顾着凝神记下他们的发音,对他们的声音如何却没印象了。

陆清则眯了眯眼,低声道:“你脚程快,不用顾我,马上回去禀报陛下,检查都有谁离席了,排查所有官员,务必揪出与鞑子有暗中来往之人。”

得了吩咐,侍卫立即应声,不过还是陪着陆清则将最僻静的一段路走了,快到乾清宫附近时,见前头有人声了,才匆匆前去报告。

在乾清宫附近的都是出来散酒气的官员,没防想居然会遇到陆清则,一群人面色怪异地看过来,眉毛纠结。

其中有陆清则从前的下属,也有不少当初猛力弹劾他的对头。

陆清则迎着一群人的视线,面色不变,颇有些好奇:“诸位看着我作甚,好似对我有所不满?”

不就是因为宁倦的皇后是个男人吗,至于都这么看他吗?

又不是没有先例。

再说了,宁倦就没怎么遵守过祖宗礼法,他们也该习惯了吧?

像啊,真的是太像了!

除了这张脸。

陆清则的下属,如今有几个已经混成了国之重臣,在职尚书与阁臣者也有一二,听到陆清则的话,脸色十分复杂。

陛下对这个新后不仅体贴,隐隐还有几分敬重。

这让他们甚至都不想去思考纲常伦理,反而为陆清则感到不平起来。

就凭一些相似,就能比得上帝师的地位了?

陆清则从前的对头们也盯着陆清则。

在得知陆清则就是举荐自己的人,自己能有今天,或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陆清则的帮扶后,他们才是心情最复杂的那批。

他们于心有愧。

所以对面前这个新后上位,他们就更不满了。

凭什么!

从前的下属们冷冷淡淡开口:“见过殿下。臣等只是观殿下的气质形貌,想起了一位故人,想必陛下日日见殿下,也颇感怀念。”

陆清则:“……”

原来是为的这个?觉得宁倦拿他当替身了,替他气不过?

从前的对头们说话就没那么委婉了,抱着手冷哼:“若是帝师尚在,绝不会容许这等事情发生。”

陆清则:“…………”

你高看我了,就是因为有我在,这件事才发生了。

而且怎么听语气,这群人还挺怀念他?

从前他在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陆清则心里哭笑不得,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现在不便暴露身份,他总不能对这些人承认自己就是陆清则,索性也不多说,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长长地“哦”了声,道了声“谢谢”,便脚步轻快地越过了这群人。

众人:“……”

当面嘲讽都听不懂,长得好看又怎么样,只是个没用的花瓶美人,哪里比得上帝师分毫!

陆清则回到宴席上的时候,宁倦已经得到回禀,派人暗中调查了。

陆清则想告诉宁倦那些鞑靼语,但场合也不对,只能按捺了会儿,暗示了他几下。

宁倦看出他有话想说,便借口醒酒,跟着陆清则暂且离席,走进了乾清宫的暖阁里。

进了屋子,只有两人了,陆清则语气飞快:“那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应该是我认识的人,而且会说鞑靼语。你寻个会说鞑靼语的人来,我将那些发音重复一遍。”

宁倦方才在席间喝了许多酒,确实有点难受,坐着缓了一下,听陆清则这么说,嘴角勾了勾:“我懂,怀雪直接说吧。”

好嘛,三年不见,你还偷偷修习了小语种啊?

陆清则心里肯定了一下皇帝陛下的学习能力,将他听到的发音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尽量不出错。

宁倦听完,眼神微冷下来:“他们在讨论燕京的布防与漠北的布防图,大齐出了内贼,与鞑靼做了笔交易。”

陆清则眼皮一跳。

布防图?

这种东西若是给鞑靼拿到了,大齐不就得被按着打?

“此事重大,不宜声张,”宁倦缓声道,“我会多留他们几日,调查清楚。”

陆清则点点头,看他说完,就蹙了蹙眉,难耐地闭上眼,撑着额角靠在桌上,英俊非凡的面容因为喝了太多酒微微发红,眉尖微蹙着,不太舒服的样子——方才喝的那堆酒不是白喝的。

陆清则看得有点心疼,倒了杯茶推过去,调侃道:“陛下,你真是过个生辰都不得安生。”

宁倦明明闭着眼,却精准地抓住了陆清则的手,抬眸看过来,眼神因为些微朦胧的醉意,显得有些湿润,像只乖巧的大狗,讨要自己的奖励:“怀雪,我的生辰礼物呢?”

所有人都献上了生辰礼物,奇珍异宝,价值连城。

但他要的是陆清则的礼物。

哪怕陆清则只是在地上捡了朵花、摘了根草给他,那也是陆清则送的,他也开心。

陆清则愣了下:“不是给你写了副字吗?”

他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宁倦的,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些了。

宁倦抿着唇,不喝茶,心里有点委屈,伸出三根手指:“三件。”

离开了三年,三个生辰,三件礼物。

陆清则顿时失语。

宁倦似乎当真有些醉了,不然也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他巴不得在陆清则眼里他成熟稳重又顶天立地。

看陆清则不说话,宁倦更委屈了,忽然拉着他,站起身:“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陆清则见他半醉着,走路也还稳当,不像是会胡来的样子,便由着他拉着自己,钻出暖阁,走到一间小耳房前,推门而入。

耳房里倒是没什么,陆清则正疑惑,就见宁倦不知道拧动了一下什么,耳房的墙壁便哐哐动了起来——里面竟然有个暗室。

一走进去,陆清则不免震愕。

这耳房的暗室里,是一排排架子,上面放满了东西。

全部是与他有关的东西。

编给宁倦的五彩绳,在江右时写的治水方案,他从前写的奏本,随手写的几句词,甚至是穿过的衣裳……零零碎碎的,归类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