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第2/4页)

陆清则隐约能猜出他想问什么,颔首道:“问吧。”

“你答应陛下,是因为陛下不愿放手,”陈小刀说得比较含蓄,没把“强迫”挂到嘴边,“还是因为……”

陆清则微垂的长睫抬了抬,温和地与陈小刀対视上:“如你所想。”

陈小刀一下卡住了。

陆清则笑了笑:“会觉得我们很奇怪吗?”

陈小刀想了会儿,感觉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摇头道:“怎么会,公子做什么都是対的。”

只是他还是有所疑虑,咬咬牙,大胆地说了出来:“可是,公子,陛下到底是一国之君,与你不同,万一往后陛下后悔自己今日的行径,随时都能抽身,纳个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朝中官员只会交口称赞,但您……”

陆清则知道陈小刀在忧心什么,摇摇头,抿了口茶,把嘴里苦涩的药味儿冲去,话音虽淡,却十分坚定:“若宁倦那般做了,他便不是宁倦了。”

陈小刀愣了会儿,挠挠头:“那便好,我见陛下対您的心意与爱护……的确是常人不能及的。”

略微消化了下陆清则的事,陈小刀来不及过多思考,心里陡然一悚,连忙问:“対了,公子,周统领呢?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去向陛下求求情!”

陆清则按住他:“正要和你说这事,陛下対周统领的责罚已下,降职三级,罚奉五年,昨日杖责完毕,等他稍作修养,就得发放出京。”

陈小刀心里也明白,被陛下发现此事,不治死罪已经是宽宏大量,但听着这些责罚,还是懊恼又自责:“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以为陛下发现不了的,他只是比较信我……我这就去赔罪!”

陆清则点头道:“我在陆府的私库中还有些银钱,你一并拿过去吧。”

宁倦手掌大权之后,同意了内阁大臣范兴言的提议,调整了各级官员的俸禄。

从前的俸禄太过微薄,许多兢兢业业的小官挣扎在温饱线上,从而滋生了不少贪官。

现在新的俸禄体系好了许多,但罚奉五年的影响还是颇大,养伤和一家老小的吃喝都是问题。

陈小刀是他的弟弟,周统领因陈小刀获罪,他也该力所能及地帮一下。

陈小刀拒绝了:“我有些积蓄的,而且这件事是我一人促成,公子不必有什么负累。”

话罢,见陆清则当真没什么大碍,陈小刀便出去,在宁倦那儿又告了个罪,然后领了出宫的牌子,急匆匆地去周统领家了。

陆清则等了会儿,才慢吞吞地从暖阁回到了寝房里。

他半天没回来,宁倦都要忍不住过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跑了,见人还在,才微微松了口气。

陆清则握拳抵唇轻轻咳了几声:“我看你方才的态度,似乎是不生气了?”

宁倦眉毛一扬,不承认:“我何时生过气,昨日不就放过陈小刀了。”

不能让陆清则觉得他心胸狭隘。

陆清则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也不拆穿:“是是,你最心胸宽阔了——已经两日了,宁琮还没什么行动吗?”

宁倦感觉他前半句太敷衍了,不太满意,但还是回答道:“按他的性子,最迟明日就会有所行动了。”

陆清则“哦”了声,脱了鞋子坐到榻上,浑身都还泛着酸疼感,蹙着眉靠在大迎枕上,又拿了本奏章帮他一起看。

面前的人眉目如雪似月,带着些许病容,却不减颜色,温暖馥郁的梅香扑鼻而来,勾得宁倦蠢蠢欲动,喉间烧灼似的发渴。

但前日也就来了两次,陆清则就这副样子了,他只能勉强按捺着,像只围着勾人的肉骨头转悠,却不敢咬下去的大犬,只能趴下来,将他围在自己身边,小心地盯着。

一时没了心思看奏本,宁倦看他蜷着腿,不太舒服的样子,把他的小腿拉过来,给他按着小腿,装作漫不经意地问:“対了,怀雪,有件事我还没问你。”

陆清则被捏舒服了,应了一声:“嗯?”

“你那时候说,”宁倦在意得要命,忍到现在才问已经是极限了,“你有过一些学生。”

陆清则沉默了一下,抬起头,和善地与满脸“我就是问问,我一点也不在意”的皇帝陛下対上目光:“怎么?”

宁倦:“……有多少啊?”

陆清则沉吟了一下:“你是说叫过我老师的学生吗?那这我得算算。”

宁倦手下的动作一顿。

是有过多少学生,还需要算算?!

陆清则把从大学兼职当过家教的学生、参加夏令营教过的学生,以及带过的几个班的学生全部算进去,估摸着给出一个数字:“林林总总,几百个?”

宁倦:“……”

陆清则看宁倦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切换了不知道多少颜色,心里忍着笑,用脚轻轻踢了踢他:“怎么不按了?”

宁倦沉默地继续给陆清则按小腿,良久,冷不丁开口:“但你现在只有我一个。”

又执拗地碎碎念补充:“你还说过,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陆清则没来由地觉得这样的宁倦有点可爱。

不是从前那种,用长者目光来看弟弟,或是用老师的目光看学生而感觉到的可爱。

是另一种。

宁倦平素在人前寒漠威严,铁血冷酷,底下的人在他面前,连喘气重点都不敢。

除了他外,还有谁能知道私底下的陛下是这样的?

陆清则含笑眨了下眼,挪了挪身下的位置,稍作犹豫后,凑过去,在宁倦英俊的脸颊上轻轻“啾”了一下。

还在碎碎念证明自己地位有多特殊的皇帝陛下倏地就没声儿了,微微睁大了眼,连呼吸都凝滞了。

这是陆清则第一次主动亲他。

虽然那张柔软温凉的唇瓣只是轻蹭了一下便离开了,蜻蜓点水似的,宁倦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心尖像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情绪鼓胀。

不是情欲,要更温暖柔软。

大迎枕靠着也不是特别舒服,陆清则换了个姿势,侧靠在宁倦身上,淡定地继续翻看奏本:“宁霁微,别偷懒,书房里还搁着一座山呢。”

这也是陆清则第一次这么主动靠过来。

宁倦浑身都有些僵硬,一时反应不过来。

陆清则没得到回应,以为宁倦还在为他有过几百个学生生气,想了想,伸手顺了顺他的背,温声道:“你是不一样的。”

除了宁倦,没有人会这么执着热烈地喜欢他,他也不可能接受其他任何学生的追求。

宁倦的喉头轻微发哽,低沉地“嗯”了声,右边的身体一动不敢动的,用着左手,把剩下的奏本批阅完了。

陈小刀身份也不算特别,进宫出宫一轮,没引起什么人的关注。

除了范兴言。

三日前,乾元节夜里,陛下遇刺受了伤,暂时修养罢朝,几位阁臣每日进宫,在文渊阁议事,再由御前大总管长顺把奏本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