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火焰之花(第2/3页)

至少与真相不算相去太远。

“数小时前,最高统治者还要求我背叛家族,违反我过去的誓言。她跟自己的父亲一样沉溺权位,视自己为女王,要我低头顺服。但是,这就是我们的答复。”

我关闭通讯。

“裴鲁斯先生,请准备。”奥利安说,“他们敢来,就给他们好看。”她启动自己的数码刺青,与其他蓝种一起进入数字世界。

舰桥陷入寂静。一秒过去,两秒过去。我从立体全息影像上看见三名灰种朝一名金种的脑袋开枪。橙种在机棚逃窜,金种正率领战斗色族,意图攻下降落的运输机。拉格纳冲进去,橙种跟着冲刺,背后还有拿着武器的红种涌入。激战中有多人死亡,但低等色族的怒火猛烈,即使丧失性命,我仍能感受到革命的巨大能量。因为我准许他们去实行压抑了一辈子的念头。那个念头就算无法闪耀光芒,却一直存在——它就埋藏在每个人心底——那道追求独立与自由的光芒。运输机的舱门开启,野马带着号叫者,掩护拉格纳和低等色族——不过就连忒勒玛纳斯父子也不想随便靠近那个仿佛怪物的污印。

战舰外,敌人终于认真起来了。雷达上满布红点,都是朝我们过来的蛭附艇。他们想采取人海战术。

奥利安开启舷侧炮台。

“漂亮。”塞弗罗说。我静静站着,看电磁炮贯穿蛭附艇,将机壳与里头的人轰成碎片,然后又继续前进,直击发射出蛭附艇的战舰。

新任舰长双手环胸,在指挥座上微微踱步。这艘五公里长的战舰开始翻转,另一舷侧的电磁炮全数发射,最高统治者的舰队被打得七零八落。奥利安的身体半朝向我,对着大家展现得意的笑容。

“阁下,我开好洞了。”

她下令引擎催动暗物质,我们从仅剩的两条战舰之间疾穿过去。

舰桥十分安静,只有各种装置发出嗡嗡声。舰外的两方互射飞弹,发射防空烟幕弹,所以谁也没打中谁。烟幕带着微光,笼罩全舰,仿佛身处仙境。电磁炮击中船身,但我们在舰桥上感觉不到什么震荡,设备也没爆出火花或掉出电线。这艘旗舰真不愧是七百年战争工艺的巅峰之作。

塞弗罗用手肘轻轻顶我一下:“好像真的成功了。”

围绕在周边的舰队军容盛大,壮观到了极点。原本权杖舰队集中在此,是为了使警示线外各元帅的舰队不敢越线,但这里的战舰根本还不到权杖舰队的半数。不过,现在舰队从内部崩溃,仿佛庞大身躯遭到寄生,侵入物从体内啃起,挖出一条往外的路。

我们以最快速度脱离舰队领空。

敌人没有追来,因为只要一出警示线,就会有柯多范、忒勒玛纳斯、诺佛加上奥古斯都几个家族的舰队等候。希望今天最后这波奇袭能动摇其他家族,投靠到我们这里。

战舰后面拖着一条尾巴。那是战舰残骸,以及无数尸体。

死者从战舰的破洞流出。即使还活着,也很快会冻僵或窒息。我行经之处,死亡气息越来越浓厚。到底要踏着多少人命才能继续在这条路上前进?

我将舰桥交给奥利安。塞弗罗与我前往工程部门,请橙种帮忙将变形的机甲切开卸除,然后赶往机棚。那里有许多中小型战舰跟设备,加上更多的伤兵和死者。黄种东奔西跑,急救后将人送到医疗舱,灰种和橙种也加入运送行列。

野草拿着锐蛇轻戳那些遭到俘虏、手无寸铁的金种。卵石和鸟妖协助黄种,我慌张地想找到野马,发现她在运输机一侧机翼下跟父亲讲话,左手臂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我想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毕竟运输机在上升途中就被一艘蛭附艇黏上,进入机棚后又来了一艘。

“已经甩开最高统治者的舰队了。”我对奥古斯都说。

“奎茵呢?”塞弗罗厉声发问,“送去医疗舱了没?”

野马没回答,只是转头望向运输机伸出的斜梯。洛克抱着奎茵下船,女孩纤细又苍白,已经没了生气。塞弗罗无法动弹,说不出话,鼻孔又张又缩,一口气卡在胸口。这个从来不哭的男孩就连心酸的哽咽也只能压抑着,独自承受。他心神麻木,恍恍惚惚。我伸手过去,被他拨开。塞弗罗的模样已经不是愤怒,而是困惑,仿佛虽然得知了预言,但那应许的未来却没有实现。他缓缓后退,别过脸不肯看奎茵的遗体。最后他终于转身,仓皇地跑出去。

洛克抱着女孩从我面前经过,神情憔悴落寞。他本想开口诉苦,却又咬着嘴唇,对我摇摇头。毕竟洛克还不知道我之前为何对他出手,紧接又碰上这桩惨剧。我从没见过他这样颓丧。

“看看她,”洛克终于开口,“戴罗,看看你的朋友。”

我凝望着那个女孩。时间仿佛停止。她死了,面容却这么宁静安详。我们为什么无法把生命还给她?为什么不能让今日倒转重来?我想修正每个错误,保住每个心爱的人。

他将奎茵抱到机棚对外的透明脉冲隔层前,强忍心碎与不舍,让女孩回归只有繁星陪伴的宇宙。

胡狼下来了。我上前揪住他,询问是怎么回事。他说,就是死了。他被问得很烦,卷起袖子。

“我可不会为这件事道歉,我尽力了。”

“当然,”我摇着头,“当然了。”

他问起我头盔里的摄影机在哪儿。我瞪大眼睛,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影片。”胡狼解释。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完成什么丰功伟业?”他伸手往周围一比,“区区两人就夺下史上最顶尖的战舰,这足够让很多金种投靠了。我们需要你的故事加上我的媒体。”

我心不在焉地要开口,接着又想起,阿瑞斯之子当初在我牙齿里装了一个记录器。想录下他们的炸弹攻击,只要我用力咬一下臼齿就会启动。我进入最高统治者的办公室时已经咬过臼齿,所以我伸手到嘴里,把黏着记录器的黏胶从牙龈拔下。这东西比头发还细小。

胡狼眼睛一亮:“哪儿弄来这玩意儿?”

“黑市,”我说,“最高统治者是自作自受,拿这上头的资料让局势变得公平些吧。”

和他谈完,我本想让其他人处理善后,却发现有不少低等色族正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只靠武勇是无法赢得人心的。所以我也跟着卵石和鸟妖一起送伤员去医务舱,号叫者也是,接着是野马,甚至连维克翠都跟着做。

将最后一个受伤的灰种放上担架后,我站在空荡荡的机棚内;奥古斯都前往舰桥,胡狼想避开忒勒玛纳斯父子,所以去了通讯室。洛克也离开,只有我茫然地留在这儿。

地板上到处是血迹和焦痕。我看着双手,很清楚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觉得非常孤单,将头靠上冰冷的金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