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信 任(第2/3页)

我们是真正的朋友。

“是是是,”他吞吞吐吐,“不过,你要是再这样哭哭啼啼,我就不理你了。现在我们还是金种呀。”我退开来,觉得有点儿害臊,拿袖子抹了抹脸,糊里糊涂地道歉,眼前一片模糊。塞弗罗递来毛巾,我擤了擤鼻涕。他皱起脸。

“怎么了?”

“那是给你擦眼泪的。”

我们都笑出来,然后是一阵别扭的沉默。半晌之后,我问他是什么时候察觉的。他说,在学院里听见我对阿波罗说“他妈的”,确实就起了疑心。尤其当时我的腔调又重又粗鲁。在海卫一,舞者给他看过我接受雕塑的录像画面。

“反正他们算准你愿意相信我,就算你这猪头其实不信。反正每次都这样啦。”

“你……不会困扰吗?”我问,“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以后?”

“困扰?这两个字不是用在这么夸张的事情上吧。”他搔搔自己的平头,“譬如我觉得胯下痒很困扰,酸掉的鱼很困扰,当官的全是笨蛋很令人困扰。但你这件事嘛……”塞弗罗耸耸肩,“随便。在我看来,你比大部分白痴正常多了,就当我对你的报答吧。虽说实际上你这大块头明明应该小我一号的。”

我哈哈大笑。如果我还是红种的体型,确实会觉得他很高大。“你应该也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吧?我不只要渗透,还要慢慢进展,直到推翻整个联合会。”

“小心期望高失望也大。”

“就这样吗?”我有些怀疑,“你还是要加入?”

他鼻子一哼:“我花了六个月搭火炬船过来,半途在海卫一碰上舞者,就什么都知道了。你说我会不会困惑?废话,当然会啊。但我也有三个月时间可以好好想个清楚。最后结果就是,我到这里来了。你好像没必要质疑我的立场吧?说难听点,打从我一出生,我的金种‘同胞’就老想杀死我。”塞弗罗看看四周,尽管有屏蔽力场,他也不敢放心,“对我好的还有谁?全是那些根本不需要那么做的人。像是低等色族,或者你。我只是秉持有恩必报的原则。”

“其他人呢?”我追问,“卵石、小丑他们?”

“这我也不确定。如果是奎茵,她应该能理解。”他语气变缓和,压抑着情绪。“其他人嘛——”

“蓟草不可能,洛克不可能——再过一百万年也没用。他们太热爱自己的种族了。另外个子很高又很嚣张的那个,我就不知道了。”

“维克翠和野马呢?”

“我不帮你做恋爱咨询,猪头。”他起身,“话说,想搞革命不代表我不能让粉种按摩吧?不然就太悲惨了。”

“我不知道,”我笑着说,“说真的,很多事情我也还在摸索中。”

“不管,我要去按摩一下,我觉得我背快断了。”他咧嘴露出一口歪牙,呵呵发笑,“这感觉很不错。我确定自己没有做错,收割者,就算外头跟屎一样臭,这儿却让人觉得很舒服,”塞弗罗点点自己瘦小的胸膛,“感觉就是……你们是怎么说的?他妈的,很爽。”

与塞弗罗道别后,我走出公用澡堂,遇上了维克翠。“奥古斯都要我转告,他把灰烬之王的套房给你。”

“那个最大的房间?”

“他说船是你抢的,就归你管。你也知道奥古斯都对于阶级的概念有多严苛。”

“那就希望你知道路。我已经迷失方向了。”

她招手要我跟上,两人不发一语地前进。我觉得很累,可是我得知了塞弗罗是真正的伙伴,阿瑞斯仍信赖我,加上舞者又还活着,内心极为雀跃,勉强掩盖失去奎茵的哀伤。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家背叛了奥古斯都。”她先开口。

“听说了,但你还是与我们一同作战。”

“我之前说过,我的行动完全出于我自己的意志。我可不像安东尼娅,账户还被我妈管控。”她斜嘴一笑,望着我,“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我不禁轻笑,“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就是虽然发生很多事,还是一派沉着轻松。”

“你也好像变得特别温和了。”我说。

“温和?这形容还真老派,但我们都知道我不是个温和的人。”

我们又陷入沉默,一路走到房间。我往外一瞥,发现拉格纳站在廊上。若不是他身上缠着绷带,我搞不好不会注意到他。我挥了挥手,示意他先离开。

在门口,我观察着维克翠带着傲气的双眼:“你可以找个低等色族为我带路。”

“这样我怎么有借口来见你?”

“只有这个原因吗?”我继续问。

她露出淘气的笑容:“我也可以保留一点儿秘密吧,”过了一会儿,维克翠又抬起头,“不过我的确担心你。”

“担心我?”我翻了翻白眼,“维克翠,你现在是在耍什么把戏?”

“我没耍什么把戏。”她语气一沉,“戴罗,你这样太虚伪了。”

“虚伪?”

“你说过,你送小提琴给塔克特斯,结果他怀疑你别有深意。可是,你现在不就是用同样的态度在面对我吗?之前在月球上,我请你到房间花园里,你就是这个样子。相信我是你的朋友、心里在意你,有这么困难吗?”维克翠眉心一蹙,“你这样会让我心情变得很糟,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对不起,”我说,“只是你……”我望着身材高挑的她,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好解释,也许根本没有所谓的好解释。我耸耸肩,改口说:“只是因为你和安东尼娅是姐妹,我心里有疙瘩。”

“我和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我知——”

“你确定吗?”她伸手抚着我的脸,嘴唇微微张开,好像正在寻找些什么。我还记得弹射机甲之前自己接受了她的吻,也明白即使她貌似冰霜,心里却给我留了个位置。但是她又跟伊欧和野马不同。我轻轻从她的抚触下退开,摇摇头。

“你真是个诡异的男人。”维克翠轻声叹息,方才透露出的脆弱一扫而空,双手又变回利爪一般。她的身体靠在我对面的墙上,弯起一边膝盖,靴子顶着墙面,望着我的眼神仿佛带着嘲弄。这才是我熟悉的维克翠。

“你明明喜欢女人,又无法享受我们的陪伴。”她双唇微张。因为露出轻笑,嘴角冒出了一点儿细纹。我的视线不由自主飘向她的脖子,还有纤细又强悍的肩膀,以及高挺的胸部。维克翠的目光像烙铁一样烫在我身上:“其实很舒服呢。你知不知道我皮肤很嫩?”

我扑哧一笑:“别捉弄我。”

“你又来了。”

维克翠怀有很多心机。那是一种生存之道,然而她也有脆弱和落寞的瞬间。若是看见那种神情……会让你对一个人改观。我用我所知道最能扼杀浪漫的方法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