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马尔斯分院(第2/3页)

“只有这样,繁殖出的后代才是纯净的。”

“这样大自然才有机会杀死我们。人口质量控制委员会坚持黄金种儿童在一岁前的死亡率是13.6213%。有时他们会采取手段,好让数字对得上。”他伸出单薄的手,“为什么?因为他们相信,文明会削弱自然选择。他们替大自然做了淘汰工作,这样我们的种族就不会弱化。看起来入学仪式是这一政策的延伸,只不过他们的工具换成了我们。我的……受害者……愿他的灵魂得到祝福。他是一个傻瓜,他的家世一文不值,他本人既不机敏,也没有头脑,更没有野心。”他的话语让他自己皱起眉,叹了口气,“他身上没有任何委员会所重视的东西。所以他死了。”

朱利安的死也是有理由的吗?

洛克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他母亲是委员会的成员之一。他憎恨他的母亲。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应该喜欢他。不仅如此,我还把他的话语当成了避难所。他对规则抱有异见,但服从它。这是可能的。我也可以这么做,直到我有足够的力量改变它。

“我们应该跟大家待在一起。”我站起来。

餐厅里,表示我们名字的金色字母飘浮在椅子上方。我们的考试成绩不见了,黑色石碑的金色学级长之手下方也出现了我们的名字。我的名字离它最近,尽管还隔了很远的距离。

有的学生在长桌前三五成群地抱头哭泣。其他人坐在墙边,双手支着头。一个女孩一瘸一拐地寻找着自己的朋友。安东尼娅瞪视着在桌边大吃的小个子塞弗罗。当然,他似乎是唯一一个有胃口的。坦率地说,我很惊讶他活了下来。他个头很小,还是初选的最后一名。按照洛克说的规则,他是应该被杀死的。

魁梧的提图斯也活着,身上有些瘀伤,指节血肉模糊,仿佛屠夫脏兮兮的肉摊子。他远离人群傲慢地站着,咧着嘴笑,仿佛这一切都是美妙的享受。洛克轻声对莉娅——那个瘸着腿走路的女孩——说着些什么。她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扔掉了戒指。她那双大而闪光的眼睛让她看上去像头小鹿。洛克陪她坐下,握着她的手。他那独特的沉静模样让他和大厅中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想象着,当他把另一个孩子勒死的时候是否也是如此沉静。我旋转着戒指,一会儿戴上,一会儿摘下。

有人从后面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

“喂,兄弟。”

“卡西乌斯。”我点头致意。

“祝贺你。我真为你担心,因为你只会读书。”卡西乌斯大笑起来。他甚至连头发都没有弄乱。他一条胳膊揽着我的肩膀,皱着鼻子在大厅里搜寻了一圈。他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在担心。

“啊。还有什么比自恋自伤更丑恶的吗?哭哭啼啼?”他冷笑道,指指一个鼻子被打坏的女孩,“这样一来她真是难看得可怕。你看,她还在吸鼻子呢。呃?呃!”

我忘了说话。

“吓呆了吗,朋友?他们把你的喉咙扎起来了吗?”

“我现在只是没心情开玩笑,”我说,“我脑袋挨了几下。肩膀也好像脱臼了。和我平时的状态不太一样。”

“你的肩膀很快就能治好。我帮你把它复位。”不等我反抗,他轻松地抓住我错位的肩膀,用力一扭,把骨头推回原来的关节里。我疼得吸了口气。他咯咯笑了起来。“完好如初。”他拍了拍我刚复位的肩膀,“你也帮我个忙吧,如何?”

他伸出左手,错位的手指扭成了闪电般的“之”字形。我把它们拉直了。他痛得大笑起来,茫然不知我指甲缝里是他弟弟的血。我竭力抑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你看到朱利安了吗,朋友?”他终于问了。因为普里安不在这儿,他用的是中阶用语。

“没有。”

“嗬,他也许是不想下手太重。父亲教过我们无声的艺术——克拉瓦格斗术。朱利安学得好极了。他认为我学得更好。”卡西乌斯叹了口气,“他总觉得我什么都比他好——这可以理解。得想办法让他上进。这么说来,是谁把你弄脱臼的?”

我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我撒了个谎,一个不错的谎,无聊又语焉不详。不管怎样,现在他想谈论的只有他自己。卡西乌斯生来就是这样的。约莫十五个孩子眼里闪着宁静的微光。并不邪恶,只是兴奋。这些人必须小心提防,因为他们是天生的杀人者。

四下看看,很容易看出洛克说得是对的。没有特别艰难的战斗,这只是一场强制性的自然淘汰。落在末尾的被佼佼者屠杀。除了几个矮小的低等新生外,大家的伤势都不严重。自然选择总会发生一些意外。

卡西乌斯自称他的战斗非常轻松。他赢得公平合理,快速而利落。十秒钟之内,他就用一个手刀打断了对方的气管,尽管手指严重扭伤了。好极了,我杀死了最佳杀手的弟弟。恐惧点点滴滴地流进我的心。

费彻纳优哉游哉地走进大厅,命令我们在桌前坐好,这时候,卡西乌斯变得安静了。五十个座位一个接一个地被填满了。他期待着朱利安走到桌前,但每一次希望都破灭了。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最后一个座位被占据的时候,他不动了。他的身体散发出冰冷的愤怒。他的反应不像我想象的激烈。安东尼娅坐在我们对面,正对着我。她注视着他,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有说。这一类人是旁人无法安抚的。我也不认为她是会尝试这么做的人。

朱利安不是唯一一个消失的人。阿瑞亚,那个满头卷发、长着酒窝的女孩也倒在了某处冰冷的地板上。普里安不见了。完美的普里安,免于初选的精英,火星卫星的继承人。我听说,在他的同龄人里,他是整个太阳系最强的剑客,一位在决斗中从未落败的人。我想他不太擅长空手作战。我环视着那一张张疲惫的脸。到底是谁杀了他?委员会把这里搞糟了,我打赌他的母亲会大闹一场,因为他是不应该死去的。

“最好的人都被糟蹋了。”卡西乌斯谨慎地小声咕哝。

“你们好,吃屎的小浑蛋们。”费彻纳打了个呵欠,把脚搭在桌子上,“现在你们应该知道了,入学仪式的别名叫作剔除仪式。”费彻纳用刀柄挠了挠腹股沟。

他的举止比我还糟。

“你们也许觉得这是在糟蹋黄金种人的性命,但要是你们真以为死掉五十个孩子会给我们的人口造成什么影响,那你们就是一群白痴。火星上的黄金种人口超过一百万,而在整个太阳系超过一亿。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上圣痕者,对吧?

“要是你们现在还觉得这很肮脏,就想想斯巴达人吧。他们会杀掉十分之一以上的新生儿;而大自然会再杀死百分之三十。和他们相比,我们已经够他妈人道的了。幸存的六百名学生里,大多数都是应试者中名列前1%的人。死亡的六百个人大多数属于最末的1%。什么都没浪费。”他咯咯笑起来,带着一种令人吃惊的傲慢扫视着桌前的人们,“除了那个蠢货,普里安。没错,你们都要好好学学:他是个杰出的孩子,美丽,强壮,敏捷,和十二个家庭教师一起,昼夜不分地学习。但他太受纵容了。然后,有一个人——我不会指明是哪一个,因为这会毁掉整个课程的基础——有一个人把他打倒在了石板地上,踩住他的气管,把他弄死了。花了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