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见于景渡敛着神情不说话,容灼只当自己这话惹人不高兴了。

他说自己不喜欢男人,那意思不就是影射对方喜欢男人吗?

可“青石”这小倌儿身份乃是被逼无奈,他骨子里未必就真的喜欢男人。

所以容灼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过分,忙试图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于景渡闻言抬眼看他,见小纨绔红着的眼尾都尚未恢复呢,竟还有心思哄他。

他暗道,少年这性子实在是好得过分,平日里当真是一句惹人不高兴的话都不会说出口。哪怕今日被疼狠了,忍不住朝他抱怨了两句,语气也没有多生气,软乎乎的倒像是在撒娇。

“我知道。”于景渡帮他涂完了额头上的伤口,又示意他挽起了裤腿。

容灼忙小心翼翼将受伤的那条腿的裤脚挽起来,露出了匀称白皙的小腿和磕伤了的膝盖。

他方才倒地时磕了一下,膝盖稍稍有些破皮。

那伤口本身并不算太严重,但落在容灼白瓷似的腿上,便显得尤为扎眼。

于景渡知道他怕疼,这次放轻了力道。容灼大概有些不好意思了,紧紧抿着唇没再做声,只是双手紧张地攥着身侧的床单,像是在极力克制一般。

“还疼?”于景渡抬眼看他。

容灼忙摇了摇头,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看着有些可怜。

于景渡一边腹诽这小纨绔着实娇气,却忍不住凑在少年膝边的伤口上吹了吹。

伤口传来麻痒的感觉,令容灼忍不住身体一僵,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不必这样的。”容灼道。

“不必哪样?”于景渡佯装不解地问他。

容灼避开他的视线,“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吹的。”

“不是小孩子还能疼哭……”于景渡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我没哭!”容灼反驳。

于景渡冲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容灼还想分辩几句,说自己眼睛湿了只是因为身体的疼痛引起的某种生理反应,这和哭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然而他尚未开口,外头便有伙计来了。

伙计手里拿着工具,是来给他修门的。

方才于景渡那一脚,将里头的门栓踹坏了……

“哎……”容灼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看向于景渡,“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啊!”

他说着又下意识想去捏一捏于景渡的胳膊,但想起对方先前说不让他碰,便将手又收了回去。

“青石,你平日里会锻炼是吗?”容灼问他。

“呃。”于景渡面色如常地扯谎,“干我们这行的,身体不好可不行。”

容灼闻言顺着他话一联想,顿时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他听说某些常来花楼里的客人,都挺能折腾人的,有时候用了药会折腾一整宿……

想到这里,容灼自己倒是先红了脸。

“放心吧,有我在,你往后不必再应付那些人了。”容灼一边说着,一边在于景渡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那触感带着些许微热,一触即分,令于景渡手背有些微痒。

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在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目光又回到了小纨绔脸上。

“你很喜欢这个地方吗?”于景渡问他。

“不是很喜欢。”容灼答道,“就当是个客栈吧。”

不喜欢还非要来……

于景渡略一挑眉,却没顺着这话问下去,转而道:“这就不打算再回国子学读书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国子学读书?”容灼不解。

“那日你自己穿着国子学的衣服来的。”

“哦哦,我差点忘了。”容灼失笑道。

“不喜欢读书?”于景渡又问。

“读书有什么好呢?”容灼叹气。

“读书能入仕。”于景渡目光一直落在容灼脸上,观察着他的表情,“若是顺利,说不定将来能成为肱骨之臣,光耀门楣。你不想当官?”

“当官可以为民请命,但是我不够聪明,不是当官的料,还是把这种机会留给更合适的人吧。”容灼叹了口气,“你不懂,这世道当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能前途光明的毕竟是少数。”

他说着往后一仰,上半身躺在了榻上,腿却还耷拉在榻边,“当个衣食无忧的纨绔多好,我就想好吃好喝平平安安的,不想出人头地,也不想飞黄腾达。”

于景渡微微拧了拧眉,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对了,明天初几了?”容灼突然翻身坐起来,问道。

“初七了吧。”于景渡道。

“初七,初八……还有两天了。”容灼有些烦躁地再次躺下,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还有两天不就是初九吗?

永安侯世子张罗的那场诗会的日子。

小纨绔看起来很不想去参加的样子。

“你在烦恼什么?”于景渡问道。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容灼叹了口气道。

这时伙计将门修好了,打了个招呼便将门合上出去了。

“我跟你说你别告诉旁人好不好?”容灼终于是没忍住,又坐起身一本正经地看向于景渡。

见对方点了头,他才继续道:“我有个认识的人要请我吃饭,但是饭局上会出现一个我讨厌的人,那个人可能还会想跟我做朋友,可我不想见他……”

他这话连段峥他们都不敢提,生怕那些人从中猜出什么来,毕竟众人很快就会知道他参加诗会并结识了太子的事情。

可在容灼看来,“青石”一个整日关在寻欢楼的小倌,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

所以他朝对方倾诉,便笃定了“青石”一定没法从他话里推测出别的信息。

他哪里知道于景渡早已摸清了自己的底细?

“那你可以找个借口,将饭局推了。”于景渡提议道。

“不行啊。”容灼朝他分析,“你想想,那个人如果铁了心要和我交朋友,这次我若是不去,他说不定会安排下次。将来我岂不是和任何人吃饭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会遇到他?”

于景渡心中失笑不已,没想到这小纨绔想问题还挺透彻。

太子若是真想结交他,确实有的是办法,错过了诗会还会有茶会、酒会、宴会……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容灼这选择倒也算聪明。

“你为什么讨厌那个人呢?是怕他伤害你?”于景渡又问。

“我是怕他看上我。”容灼道。

于景渡:……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容灼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漂亮的眉眼因为即将到来的诗会,而染上了浓重的惆怅。

“我倒是有个法子,说不定能帮到你。”于景渡道。

容灼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从前我若是遇到不想应酬的人,就会装醉,让自己不省人事。”于景渡看着他,“你也知道,来这种地方的人都是想被人伺候的,哪有人会喜欢不省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