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外头的水声淅沥沥响起,时不时传来走动的脚步声。

柳茯苓用冰凉的手指捂着口鼻,她蹲在洗沐间的大柜子中,屏息凝神,一动也不敢动。方才时间紧迫,她忙乱之余好像还掉了一只耳坠,不知掉到了何处,她根本就来不及细看。

慌乱之中,她即便忍着身上冰冷湿透的衣裳,也再不想与那心思深沉、捉摸不透的太子打照面,只好躲进了一旁的柜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如今她一心想着的只有——尽量不要与那位捉摸不透的太子产生任何牵扯,更不要被他发现自己躲在这里,抓住机会早点回去。

今日,她在走出厢房的一瞬间便想明白了。

赵云屹根本不像他看上去那般卑微谦逊,更不像外头传言的那般病弱不堪。

细细想来,当时赵云屹中了催青的香露,若是一般的男子,呼吸急促成那副样子,早就忍不下去,可赵云屹扛着那副“病弱之躯”,却是不紧不慢地与她说起那香是宫中之物的事情来,看似平和,话语间却是压迫感十足,一点也没有受制于人的意思。

举手投足便处处皆是陷阱,这位太子,比九王爷还要麻烦得多。

而且他很显然猜到了那香的来历,知道柳茯苓所为定是与九王爷有关,只要说一句让人颠倒黑白,说是柳茯苓不情愿,便足以激怒九王爷,用九王爷自己的手,将她处理掉。

柳茯苓一想到这些,便觉得毛骨悚然。

这样的人,她惹不起。

柳茯苓在柜子里冷得发抖,外头的男子却在热水中舒适无比,她心中暗骂,却连寒颤都不敢打,死命的忍着。

终于,她等到外头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随即有人进来服侍。

柳茯苓听到衣料摩擦地响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殿下,今日泡茶的人,属下已让锦衣卫的人查到了,是个楼里的小太监。”青叶的声音响起,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柳茯苓听得模模糊糊。

“人呢?”赵云屹声音寒凉。

“属下寻了个由头,已将他带到门外。”青叶道。

“带进来,不要惊动了赵瞻。”

“是。”

赵云屹穿了白色的里衣,头发在脑后稍稍束起,大半披散在肩,他懒洋洋地在一旁的乌木椅上坐了下来。

人很快被带了上来。

“小的,小的参见太子殿下……”

冬青的声音里有些慌乱。

柳茯苓猛地睁大了眼睛,呼吸一窒,差点发出声响。

冬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冬青为何认识赵云屹,知道他是太子?

柳茯苓心道不妙,果然,下一瞬,赵云屹便同时开了口,阴冷的声音里似乎夹带着几分讥讽般的笑意,“你何时见过我,一眼便看出我是太子?”

“您,您的气度非凡,一看便,便是龙凤之姿……”冬青似乎被吓到了,努力找补,可这话说出来,谁信?

“呵。”赵云屹森冷的笑声溢一出,柳茯苓猛地心中一颤。

她现在明白,之前自己面对赵云屹时,他已是收敛了许多。

如今光听他的声音,柳茯苓便觉得可怖至极,更不敢想小冬青独自押在他面前,会是如何情状。

“今日谢谢你泡的茶。”赵云屹眯眼看他,“劳烦你了,还在里头给我加了些料?”

“没有,小的没有加什么东西!”冬青立刻矢口否认。

“那你便是承认,我的茶,是你泡得了。”赵云屹又是轻笑一声,“记得倒是挺清楚,为了等我来,是不是费了不少功夫。”

冬青的脸都青了。

“谁指使?何岁年?”赵云屹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再胡乱猜测,“又或许……你如今跟在谁身边?”

冬青立刻慌乱起来,有些失控道,“与姑娘无关!殿下!”

赵云屹见他如此反应,看了一眼青叶,青叶不疾不徐说,“他如今是柳茯苓姑娘的随行小厮。”

“柳茯苓?你们果然是窜通一气。”

“不要扯进茯苓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冬青拼命辩白,竭力想要将柳茯苓洗脱,“与此事毫无干系。”

柜子里,柳茯苓死死地捂住嘴。

“这便有趣极了。”赵云屹若有所思,手指在一旁的小几上轻声敲打,从小冬青的反应倒是看出来,这柳茯苓……倒是他软肋。

他便故意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激他说出幕后主使,“主仆连心,嗯?”

冬青脸色霍然苍白,他呼吸战栗,咬牙,忽然暴起。

下一个刹那,赵云屹耳边劲风袭来,寒芒乍现,冬青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锋利的刀刃,一旁的青叶瞳孔一震,立刻上前,可没想到这小太监的动作极快,上来便是阴狠的杀招,直接抹向赵云屹的脖颈。

赵云屹眼眸眯起,猛地伸手,用掌心死死握住了冬青手中的匕首。

冬青被他制住,对他迅捷有力的身手感到十二分的惊愕,“你没病?”

赵云屹冷笑,一脚踹中他脚踝脆弱的穴道,然后他身形一闪,只听“咔哒”一声,冬青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他的胳膊竟被赵云屹生生掰断,手中的匕首自然也拿不住了,“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冬青痛苦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洗沐间。

事情发生的又急又快,几乎让人无从反应,赵云屹却仍旧面容平静,只是眼中杀意还未收敛,看起来宛如一只凶狠的兽王,他手掌血肉模糊,他却只轻描淡写的甩了甩,仿佛那只是划破了个小口子。

看向地面上的匕首时,赵云屹的目光一凝,地面上有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

像是个耳坠。

熟悉的耳坠,今日才在厢房中,在那个女人的耳垂上见过。

洗沐间能躲人的地方不多,他目光幽幽的看向不远处的大衣柜,朝青叶使了个眼色。

青叶立刻屏息朝衣柜靠近,他猛地一拉柜门,迅速伸手,将里头缩成一团的湿漉漉的小东西扯了出来。

柳茯苓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整个人如同鹌鹑一般僵硬,她已是满脸泪痕,被扔到赵云屹面前的时候,就像是个可怜的落汤鸡。

她头发散着,衣裳湿透,刚刚还被青叶扯破了一块,露出了肩膀。

柳茯苓抖如筛糠,努力将那破衣裳拽上去,却屡屡失败,可明明那衣裳已经透得几乎能看清她所有凹凸有致的地方,她却在徒劳的遮盖,仿佛掩耳盗铃一样的动作,看起来异常可笑。

可笑归可笑,看着她如今的模样,赵云屹刚刚下去的火热之意立刻重新流窜起来,他心中拂过一丝烦躁。

这种时候,还在用这招?

正在此时,一旁的冬青却开始抽搐着口吐鲜血,柳茯苓泪眼模糊的看着冬青,哭得不能自已。

青叶跨步上前,徒劳的弄了一阵,小太监却依旧没有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