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柳茯苓指了指他身后, 本以为他看到这样离谱的场景,纵使不跟她道歉,再不济也要稍稍表示点什么。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 赵云屹非但没有丝毫歉疚之意, 反而半阖着双眼看着她,随意一般慵懒地发出一声略显低沉的鼻音, “嗯?”

柳茯苓深吸一口气, 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仿佛看出她眼中的疑惑,赵云屹伸出手, 胡乱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头发,让她的头发更加凌乱蓬松,“那又如何?”

然后在她呆愣的目光之中,缓缓补充了一句,“别忘了你今日还要去小厨房送信。”

兴许是一夜没睡的缘故, 柳茯苓如今的反应很慢,被他弄乱了头发也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只觉得自己这一夜过得属实荒谬。

送信……是啊今天还要去送信。

柳茯苓终于反应过来那封要交给九王爷的信, 所以今日辰时之前, 她还要去小厨房……

她咬着唇, 气得太阳穴翻腾,半晌她才咬牙问道, “殿下昨夜睡得如何?”

“不错。”赵云屹脸不红心不跳, 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嘴角勾起笑意, 然后便不说话了。

柳茯苓刚想说自己睡得很不好, 便听到赵云屹缓缓对她说, “洗沐更衣,时间不多了。”

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洒在柳茯苓的发丝间,她一头乌黑的长发,经过一晚的折腾已经蓬乱不堪,当然,那其中还有赵云屹方才的手笔。

她就像是只炸毛的雏鸟,听到这话,她清澈的眼瞳之间呈现出更深的幽怨之色,却又不好轻易发作,赵云屹可以看出她在拼命地忍着,可她此时却着实是有些忍不住了,胸前不住起伏,像是被气得不轻。

柳茯苓缓缓闭上眼,勉力控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因为没睡好,她只觉得自己处于暴躁的边沿,随时有可能爆发怒意。

而且因为这一夜的“折磨”,她眼下有些淡淡的青黑之色。

看到她这副模样,赵云屹不由想起昨夜星星点点的记忆。

若他的记忆没错的话……他昨晚在睡梦中,确实抱着一样暖融融,软呼呼的小东西。

那个柔软温暖的小家伙似乎总是想逃,却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捉回来,死死地禁锢在怀中。

那个小家伙便是眼前一脸怨气的姑娘。

晨光熹微,赵云屹休息饕足,心中泛起一阵难得的温软,一直经历病痛与折磨的身体经历过这样的休息之后,血液和神经之中全都叫嚣着渴望,让他想要继续抱着她,一直抱着……

赵云屹仿佛不受控般缓缓地再次伸出手,却是稍稍轻缓地摸了摸柳茯苓柔软的头发,然后一直往下落,一直碰触到她柔软光洁的脖颈处。

柳茯苓一颤,稍稍想要后退,却撞进了他的眼眸中,顿时僵住了。

他眼眸幽深,语气间是自己都未曾料到的温和与平静,“更衣洗漱后,先去小厨房,吃了早饭再回来睡。”

听到可以补觉,柳茯苓心中还是稍许获得了些安慰,毕竟一声道歉不如让她睡个好觉。

只是听到“回来睡”三个字,她却有些不情愿。

“殿下,我可以回泾香阁睡吗?”

“可以。”赵云屹的手触及之处,是她温软的脖颈,他心情不错,缓缓道, “这几日你都可以回去。”

看着柳茯苓眼眸中露出的庆幸,赵云屹心中泛起些古怪的情绪。

不过,他确实不能继续与她睡在一处……赵云屹眼眸半阖,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

按照这架势,他也不知何时会忍不住,对她做些不该做的事。

想到此,赵云屹不管她如何,自顾起身,快步去了洗沐间,柳茯苓听着远处淅沥沥响起的水声,心说他大早上的沐什么浴,而且一晚上过去了,那沐浴的水应当都凉了吧?

赵云屹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总是做这些古怪的举动……

柳茯苓一面想着,一面走出寝殿,跟外头的宫人要了些热水洁面洗漱,宫人看到她凌乱的头发,不禁捂嘴偷偷笑了笑。

柳茯苓一愣,摸了摸头顶乱糟糟的头发,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也是赵云屹习惯古怪,身边不要人伺候,宫人进不来寝殿,柳茯苓一时也忘了自己的仪容,直接便这样走出门去。

柳茯苓让人送了水后,赶紧对着铜镜将自己的头发打湿了些,用梳子缓缓梳整齐。

正梳着头发,柳茯苓便听到身后传来了有些慵懒闲散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一听便知道是谁,柳茯苓急忙起身,却被赵云屹摁了回去。

“继续。”赵云屹站在她的背后,透过镜子看她的脸。

她的脸白净明晰,在铜镜中有些微微的变形……她刚刚洗过脸,脸上被棉布毛巾擦过,白皙的底子下面有些红润之色,便如那刚下过一场雨之后悬挂在枝头,刚刚成熟的桃儿似的,透着红润,汁水丰盈。

赵云屹满身的湿气,身上有些微凉,却已是换好了衣裳,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清俊的惊人,一头乌发披散在肩,无端便觉得他矜贵优雅极了,令人不可直视。

柳茯苓透过铜镜看了他一眼,轻声问,“殿下不冷吗?”

“不冷。”赵云屹确实是用的凉水沐浴,不过……对他也是正好,毕竟,压下那些晨起,还是凉水最快。

柳茯苓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飞快几下梳好了头发,便赶忙站起身,本想放下梳子告辞去小厨房送信,却见赵云屹上前一步,坐在了刚刚她坐的位置上。

“替我束发。”赵云屹仿佛理所当然一般,不急不缓道。

“……”柳茯苓手上的梳子还未来得及放在桌面上,听到他的话,一时间也僵住了,半晌缓缓说,“回禀殿下,我……不会。”

赵云屹微微抬首,有些不满的睨了她一眼,“学。”

柳茯苓无奈,只好拿起梳子,站在了赵云屹的身后,握住了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乌黑发亮,质地很奇怪,柳茯苓头发偏软,一揉便乱,而他的头发质地如绸缎,手一握着便觉得十分顺滑,而且看起来并不容易断,十分有韧性。

柳茯苓心中生出一股羡慕,她的头发最难打理,总是要涂发油才行,而且容易掉发,好在她的头发还算多,掉得多长得多,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可赵云屹这头发实在是茂盛极了,发质又极好,又听话,柳茯苓依稀记得自己以前曾试着给父亲挽发髻,她循着记忆,有些笨拙的梳开赵云屹的发尾,将他头发绕了上去。

赵云屹倒吸一口冷气,从柳茯苓顿时僵住不敢动的手中,扯出一缕细小的发丝。

“殿下恕罪,我不是故意的。”柳茯苓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却毫无歉意,甚至听到他吃痛的声音,竟然觉得有些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