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在柳茯苓看来, 赵云屹其人,乍一看上去可以用几个词来概括——骄傲自负,黑心善演, 不惧苦痛, 心硬如石。

虽说这些日子与他朝夕相处,发现他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得那样毫无可取之处, 可大体上还是与这些词语差不离的。

柳茯苓仍旧记得, 他毒发吐血时的一声不吭,扎针治疗疼痛难忍时额间留下的冷汗, 还有浑身受了重伤时的平静冷漠……这些记忆中的情形,这些寻常人明明应该痛苦哀嚎哭叫的场景,放在赵云屹的身上,便仿佛只是简单的小划伤似的。

过去的种种场面,都让她无法想象如今的赵云屹落泪时, 会是什么模样。

她本也以为赵云屹是演的,可他说完那句后便不发一言,甚至于一直将面容埋在自己的颈窝, 不愿抬头。

柳茯苓感觉到他周身的纷乱的气息, 彻底愣住了。

二人僵持了许久许久, 久到柳茯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都想了些什么, 她的身子被抱得有些发僵,久到她几乎有些站不稳时, 她才轻轻地开口道, “好。”

赵云屹喉结一动,缓缓抬起头, 他缓缓松开手, 继而将双手放在她的腰肢上, 掐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桎梏在窗边,他眼眸泛红,一双眼眸沉沉的盯着她。

窗边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整个人照的几乎如无暇的玉石一般,她没有看他,只浅浅垂眸,长睫在她的脸颊上投下一小块浅浅的阴影。

“真的?”他声音与之前相比,有些微的沙哑。

柳茯苓缓缓抬眸,二人双眸对视,空气中飘扬的灰尘几乎都在这个瞬间凝滞下来,二人仿佛在进行一场安静的角力,柳茯苓什么也没说,只是朝他轻轻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些安抚之意。

“嗯。”她声音极轻,像是一片羽毛似的,稍稍用力便会飞走,捉也捉不住。

可她越是如此,赵云屹却越是觉得不安,他的心中仿佛空了一块什么无法堵上。

在这一刻,赵云屹仿佛终于明白为何柳茯苓为何如此痛恨自己一次次食言。

他看着她平静的眼眸,想继续与她确认,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

可他却担心,若是开口问了,她会不会觉得厌烦自己。

“可以放开了吗?”柳茯苓轻声问,朝他轻轻眨了眨眼睛,“殿下,我站得有些累了。”

赵云屹却依旧不放,他还想与她确认什么似的,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于是他低声开口,“我可以亲你吗?”

柳茯苓一愣,惊愕看他,刚想说什么,可赵云屹根本就没有想要等她的答案,他掐住她的腰,一俯身,便侵略了她的唇,将她的话语吞进了肚子里。

柳茯苓呜咽一声,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她推不动他,便只捉住他的衣襟,手指缩紧,将他的衣衫拽得皱巴巴的解恨。

她被迫仰起头,被他亲得双腿都有些发软,混身也变得软绵绵的,赵云屹感觉到她的变化,眯起眼,俯身将她一口气抱了起来。

柳茯苓呼吸一滞,急切地说,“放我下来!”

可她出声之软糯,让她自己都觉得过分了些,赵云屹听到这一声,喉结一动,深深看了她一眼,身子有些紧绷。

“你,你不能这样……”柳茯苓尽力让自己说话正常一些。

赵云屹沉默的来到床边,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低头俯身,只静静地看着她的脸,然后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触了触她耳边的发丝,动作极为悠缓,眼眸中的神色也愈发深邃,“别害怕我,好吗?”

柳茯苓目光盈盈的看着他。

赵云屹微微上前,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鼻尖,唇上。

柳茯苓本就敏感,她死死捉住他的衣襟,不让他再继续亲下去。

“饿了吗?”赵云屹见她抵触,便不再亲她,只轻声问,“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殿下您……您做?”柳茯苓想到当初在老宅那齁咸的一桌菜,有些惊惧的看着他。

“细细想想,还是要学一学的。”赵云屹声音温和道,“近日赵云崇昏迷,我正好有些空闲时间,可以练练,日后我们若是有机会单独出宫,不可让你总是亲自下厨。”

柳茯苓惊愕的看着他。

赵云屹便这样起身,整了整衣襟上的褶皱,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好好休息。”

柳茯苓撑着手坐起身,看着他离开了寝殿,眼神愈发复杂。

今日的赵云屹,属实是有些不像他了,为了留下她,他几乎是极尽温柔之能事,甚至让柳茯苓觉得他十分陌生。

柳茯苓微微皱眉,伸手轻轻触到自己的颈窝,那儿温热干燥,那滴泪早已经没有了痕迹,可她心中却觉得窝心极了。

他也许也感觉到了。

柳茯苓缓缓垂眸——这好像是她第一次骗他。

玉景宫中,在太医的诊治之下,昏迷已久的赵云崇终于缓缓苏醒,他看着面前有些微微憔悴之色的秦贵妃,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陶金,面目苍白,眼神无光。

在昏迷的这些日子里,他做了无数个噩梦,也听到了无数对话,其中大抵是秦贵妃与人说话的声音,听着她的各种筹谋计策,让他心中烦躁不已。

如今看到秦贵妃,他甚至不想再看她第二眼 。

“娘娘,既然七殿下已醒,杂家便先退下了。”陶金缓缓笑了笑,行礼之后,转身离去。

赵云崇被人扶起身,开始喝一些汤汤水水,汤汤水水刚进肚子,他便疼得捂住了腹部,许久未进食,胃里刚吃了东西进去,疼痛难忍。

“崇儿。”秦贵妃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心疼道,“告诉我,究竟是谁将你害成这样,是不是赵云屹!”

“母妃不要再问了。”赵云崇冷冷开口,自己接过那碗,颤颤巍巍的自己喝,“你们都下去吧。”

周围的侍女太监听到赵云崇的这一声吩咐,却都没有动,而是纷纷看向一旁的秦贵妃,像是只有等到秦贵妃的指令,他们才敢动。

赵云崇见此情状,微微抬头。

“我说话,你们都听不到吗?”

众侍者纷纷低头。

赵云崇陡然皱眉,暴怒起来,将碗狠狠地砸向墙面,他刚刚醒来,身子虚弱力道不大,却也将那手中的瓷碗砸了个粉碎,白瓷片飞得到处都是,侍者惊恐地躲避,似乎没有想到一向温和待人的七殿下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秦贵妃也瞪圆了眼睛,仿佛不认识眼前人似的,惊愕的看着赵云崇,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都滚!”

在场的众侍者这才纷纷动了起来,缓缓退下,一会儿功夫,整个房间内便只剩下赵云崇与秦贵妃二人。

秦贵妃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许久不敢开口,赵云崇缓缓靠在软垫上,目光幽幽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