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雪莲羹味道十分突出, 比那梅花糕强了不少,赵靖缓缓开口道,“不知爱妃还记不记得李妃。”

秦贵妃喝雪莲羹的动作停住了。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勺子, 有些惊惧的看着赵靖, 随后猛地垂下头,“殿下所说何人, 臣妾……记不清了。”

“是吗?”赵靖淡淡一笑, “真的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秦贵妃惊恐万分,声音颤抖。

她心中明白赵靖已经发现了自己在梅花糕上做的小动作, 她惊慌的在桌底轻轻扯了扯赵云崇的袖子,赵云崇缓缓不动,却早已做好了准备。

“朕却记得很清楚,她死后,身上还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香味。”赵靖缓缓道, “那种香,当初是你先在后宫用起来的,你不仅自己用, 还送了各宫的妃子, 那味道便如你今日所用的香, 一模一样。”

秦贵妃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对自己当年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 李妃之死过去已经好几年,赵靖到今日为止一个字也没有提过。

也不是没有臣子说过要严查此事, 后来都不了了之, 她发觉这种组合毒的好用之处,让人难以查出中毒的原因, 便总是在关键时用这种毒, 比如刘俞山之死, 便是她让人下的手。

她肆意为之,依仗的便是其他人根本查不出来。

可是如今,皇上却是一幅自己早已清楚的神情,似乎对她所做之事,了如指掌。

当年便是她,往李妃宫中送了香,然后在送往李妃宫中的梅花糕中,加了另一种毒。

李妃吃了梅花糕之后,便毒发身亡,她的毒血触碰到赵云屹,连带着赵云屹也差点被毒死,可谓是一箭双雕之计。

应当没有人能够发现才对,皇上应当不知道此时才对,难道、难道是前几日赵云屹送来的那些所谓的证据?

赵云屹!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

秦贵妃心中狂跳,扭曲的愤恨让浑身的血液几乎沸腾起来,赵靖见她表情扭曲,状似要爆发,忽然伸手拂过桌面,白玉碗一砸,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同时间,赵靖的身后便迅速窜出几个贴身侍卫来。

“护驾!”

赵云崇登时迅速反应过来,知道事情不妙,赵靖竟然有所准备,但是事到如今,他们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怎么可能退缩!

贴身侍卫刚刚上前,赵云崇便借着自己靠近赵靖的优势,迅速跨出一步,兵刃顿现,一抹银白便抹在赵靖的脖颈上,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赵靖愕然,他怒道,“侍卫!护驾!”

侍卫仿佛迟钝了一瞬一般,无一人上前,徐公公见此情景,几乎要捂着嘴巴惊叫起来,他惊恐着红了眼,颤颤巍巍的喊,“皇上啊!”

怎么回事,不是说都布置好了吗?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徐公公看着面前场景,眼眸微微颤抖,怎么会这样,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闭嘴!”赵云崇已经被逼上绝路,他用刀刃比划着赵靖的脖颈,手指微微颤抖,凑在赵靖耳边咬牙道,“现在就拟旨!”

赵靖也在迷茫与愤怒之中,他仿佛想到什么一般,登时怒道,“好,好,朕的好儿子们!一个个都出息了,拟旨,好哇,你说如何拟,朕照办可好?”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尖锐和讽刺,可赵云崇此时根本顾不上他的态度如何,只狠狠地将那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徐公公见此状,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应皇上的吩咐去取拟旨用的丝绢,正在踌躇时,他忽然听到秦贵妃发出一声痛苦的干呕声。

“母妃!”赵云崇惊恐的大喊一声。

徐公公一愣,抬头一看,只见秦贵妃口中源源不断的开始流出鲜红浓艳的血来,她努力的用手捂住嘴,可那些血仿佛开了闸似的,根本拦不住,血不断地从她的手指缝之间流出来,她无措的看着赵云崇,眼眸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崇儿……”这是她最后说出的两个字,话音刚落,便只见她身子无力的倒下。

生命缓缓抽离开她的身子,她的七窍缓缓流出血来,便如之前被她毒死的那些人一般,死状相当的凄惨。

赵靖见此状,缓缓道,“朕本也不想如此,若是你们没有带香,便不会死。”

你们,你们……秦贵妃之外,包括自己,应当也中了毒。

赵云崇一愣,想要忍下胸口翻涌的气血……问题出在那碗……

“雪莲羹 !”

“轰隆!”外头响起一声炸雷,赵云崇到底还是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由于距离赵靖太近,他的血沾染在赵靖受伤的脖颈上,赵靖近乎癫狂的大喝一声,一巴掌推开赵云崇,疯狂的用袖子擦脖子上的污血。

“父皇对我下毒?”赵云崇一面吐血,一面红着眼,“父皇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们会……”

“杀父弑君的畜生,畜生!”赵靖一面骂,一面大喊,“太医!宣太医!”

又是轰隆一声雷,勤政殿的大门猛地被人推开,大风卷起来人的衣衫,他脚步缓慢,沉沉的踏在勤政殿内,冰冷的雨应声而落,噼里啪啦的砸在大殿的屋顶上,发出烦人的噪声。

“赵,赵云屹!”赵云崇口中吐血,“是你,是你下毒。”

“七弟错了,这毒是父皇准备的。”赵云屹笑了笑,看向不远处疯狂擦拭脖子的赵靖,哪里还有帝王的风范,满脸都是对死亡的惊恐之色。

“孤会将今日的真相,告知百姓,留在史册,赵云崇,你与你母妃安心去吧,你我恩怨已了,剩下的我便不追究了。”赵云屹带着平淡的笑意,他话音一落,赵云崇便应声倒了下去。

“这毒确实方便。”赵云屹扫了赵云崇断气的身体一眼,缓缓道,“七弟实属可惜,本是君王之质,却有这样一个恶毒的母妃,又遇到父皇您这样的对手,敌之刃以制敌,不愧是父皇,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赵云屹,你好大的胆子!”赵靖已经感觉身子不大对劲了,那毒血不如直接服毒厉害,却也有势不可挡之势,让赵靖觉得浑身血液沸腾,经脉几乎要逆行。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七弟竟是如此乱臣贼子,该当诛之。”赵云屹装摸做样的在他面前跪下,一脸诚恳。

“你,你,好啊,赵云屹,我倒是小看你了,太子之位已经在你手中,你还想如何 ?”赵靖怒道。

“想如何?儿臣只想让地底的冤魂能够安息,二十多位言官,还有我可怜的母妃,还有那些黎民百姓,父皇,你玩得一手好权术啊,可如今国将不国,外敌被秦贵妃放入京城中屯兵,这可真是令儿臣佩服,大开眼界!”赵云屹的声音夹杂着雨声,赵靖耳鸣不断,几乎头疼欲裂。

“孽子!朕都是为了大局!”赵靖骂道,“不知好歹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