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周夫唯确实挺狂的, 但是在他身上也合情合理。

蒋聪在他面前,完全就是单方面的碾压,他还没有反抗的余地。

周夫唯见他站那没动,挑了挑眉:“天都要黑了, 还不滚呢?”

夏荷眉头皱着, 去拉他的胳膊:“周夫唯!”

蒋聪挺好面子一人, 今天这事儿无疑是把他的脸撕下来扔在地上无情的踩踏。

这人简直又狂又嚣张, 压根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偏偏自己还找不出能嘲讽回去的点。

新年都是穿新衣服,他今天这身是特地花了小两千去准备的。结果还不够人家一双袜子来的贵。

蒋聪不太爽的看了夏荷一眼,觉得她也不过如此。

谁知道在大城市里怎么攀上这人的。

也难怪,就这家庭条件,不巴结着那些城里有钱少爷, 大学学费估计都没着落, 更别说是在那站稳脚跟了。

他咬了咬牙,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太在意。

这种时候越在意就越狼狈:“我还得去我姨妈家拜年,就先走了。”

夏荷其实挺想让他把那酒也一并拿回去的,但想了想, 这样做好像实在伤人了些。

就什么也没说。

因为考虑这事考虑的太专注了些,所以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眼神一直落在远去的蒋聪身上。

周夫唯看到了,眉头皱着,懒着语气:“人都走了, 还看呢?”

夏荷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又去问他:“你怎么来了?”

周夫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 全是泥, 他也不打算要了。

人站在门外, 眼神往她家扫了一圈,没有男人生活的痕迹,估计也没准备男士的室内拖鞋。

夏荷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乡下没那么多讲究,直接进去就行。”

周夫唯看了眼自己脚上的泥,他自个都嫌弃。

他蹲下身子把行李箱横放着打开。

他有点洁癖,收拾东西也必须收拾的干干净净。

鞋子用收纳袋装着,他没带几双。衣服也只带了几套,估计没打算在这儿待太久。

他拿出一双换上,然后才提着行李箱进去:“家里就你一个人?”

“没,奶奶在睡觉。”夏荷给他倒了杯热水。

房子是老房子了,吊顶也低,这是他们这边修房子的习惯。

而且她家平均身高都不算高,所以住着刚好。

但周夫唯来了以后显然有些不够,他只要微微抬手甚至都能碰到刚换的灯泡。

用黑色胶带包裹着的电线吊着,风一吹就能晃动。

这屋子修建起来甚至都没用多少砖头,成分大多是黄土。

有几处甚至还开裂了。

甚至连脚上踩的地,没有大理石地砖,也没有铺上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

屋子角落更是没有摆放昂贵的古董花瓶。

夏荷其实对自己的出生和过去从未自卑过,她也一直不觉得穷就得低人一等。

可是现在,当周夫唯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时候,她顿时有了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在这个简陋的环境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会喜欢自己吗。

他会,嫌弃她吗?

这种怪异的情感迅速在她体内升腾,她有些不知所措。

恰好屋外阵阵冷风刮过,用来当着窗户裂口的塑料布被吹开。

像是将盖住夏荷内心窘迫的那块布一起扯开了。

她还拿着热水壶,手指蜷了蜷。

递出去的那杯热水被周夫唯接过,与此同时,他侧眸看向那块被吹开的塑料布。

“这玩意儿......”他皱了皱眉。

是在嫌弃吧。

夏荷低垂下头,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种复杂的感觉第一次涌遍她的全身。

周夫唯放下水杯走过去,续上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得修一下吧。”

夏荷抬眸:“嗯?”

周夫唯检查了一下开裂的口,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感受了下墙面的厚度。

这房子估计是很久之前修建的,手艺有点糙,再加上时间久了,也没办法再重新巩固。

周夫唯问她:“有钉子和木板没?”

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夏荷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有。”

她去后面的猪圈那里找来的。

之前奶奶养过两头小猪,后来都死了,这猪圈就空了下来。只不过因为长期没人打扫,有股子腻味。

连带着那块放在里面的木板也是。

周夫唯眉头微皱,显眼是那点洁癖在作祟。

夏荷犹豫:“要不我去洗洗?”

“不用。”他伸手接过。

找好漏风开裂的地方,衔接着窗户将那木板嵌进去。

夏荷站在一旁看着。

他眼神认真,手里的铁锤一下一下敲击着铁钉。

手臂肌肉线条因为用力而逐渐明显,低着头时,后颈棘突明显。

夏荷很难去形容这种感觉。

她家实在太破旧了,这里坏那里坏的,是常有的事。

这种东西她一个女孩子也修不来,只能随便用点东西补救。

甚至连换灯泡这种事情就只能等姑父有时间了过来帮忙换。

这块修好了,周夫唯看了眼已经弄脏的手,问夏荷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的。

夏荷笑着拿了包纸巾给他:“擦擦吧,先休息会。”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今天怎么来了?”

他用纸巾反复擦了好几遍手,耷拉着眼,那手都擦红了。

最后还是在夏荷的告知下走到后院,用压水井压出了点水,才把手上那股腻味给去掉。

“蹭饭。”他淡淡撇出两个字来。

蹭饭?

听到这两个字,连夏荷都不淡定了。

“大年初一,跑这么远来蹭饭?”

先别说一南一北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单是出了机场再另外坐车到镇上,还得摇摇晃晃坐两个小时的面包车上山。

而且那车还只到山腰,剩下的路程得自己走。

他们这儿的路只修到半山腰,山路本来就曲折难走,更别说这场雪化了以后全成了寸步难行的淤泥。

难怪他刚到这儿的时候那么狼狈。

夏荷甚至都想象不到他是怎么拖着个行李箱走到这儿来的。

相比夏荷的震惊,他的回应显得轻飘飘:“没地方去,只能来这儿呢。”

夏荷有点疑惑,经过之前那件事后他不和孙阿姨一起过年还能理解,那他爸爸呢,还有他奶奶?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周夫唯又漫不经心的补充一句:“那女的怕我,我就不去给他们添堵了。”

那女的。

夏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应该指的是他爸另外娶的那个老婆。

周夫唯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这会正低头看着,还挺认真。

夏荷突然又心疼起他来了。

明明有父有母,过个年却没个团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