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如果不是多年前萧锦昭便清楚的知道了柳淮嫣的心思, 如果不是宫中多年生活让她孤寂难眠。

如果不是柳淮嫣此刻的眼泪含着眼泪,她怕是要真信了。

柳淮嫣不再想要她。

然而这些如果是真,多年过去她依旧忘不了眼前这人也是真。

见不到她时心绪不宁,见过她之后心绪更是不宁。

在她看来, 柳淮嫣也如是。

她环着人的腰身没松开, 反而更紧了些。

这会儿不似去年除夕见面那时,白雪皑皑映着柳淮嫣的脸颊能让她看清楚, 所以萧锦昭把脸又凑过去了一些, 松开一只手擦拭着柳淮嫣的眼泪。

“从前我不信你,所以放手让你远走了。”此话一出,柳淮嫣含在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掉落下来, 想到昔年离开时的痛苦, 让她忽略了萧锦昭语气中的懊悔和遗憾。

她紧咬着嘴唇,刚想开口说话却尝到了眼泪的苦涩,正如她心中的感受一般。

连日担惊受怕, 见到萧锦昭那一刻她是欣喜的。

可那欣喜不过一秒, 下一瞬便不知道自己作何立场去担忧和欣喜的。

两人多年未见,难不成只是去年那说不清楚的肌肤之亲?

这样想来,柳淮嫣的心中只剩苦涩。

十年过去她对这人的感情不但没有一分一毫的改变,反而在她撩拨之后更挂怀她,也更加的深刻。

尤其是在她提到从前的时候。

一句不信,轻飘飘的击碎了柳淮嫣内心, 那句不要萧锦昭的话是气恼,是羞愤,可如今…

却是又一次认清了自己。

她紧绷着脸, 用尽全力的挣开萧锦昭。

亦不知是萧锦昭没防备, 还是如何, 竟然轻而易举的被她挣开,甚至还往后踉跄了两步。

她转过头,眼泪没有泪水,就连雾气都没有,完全不想是哭过的样子。

萧锦昭站定脚步,抬眼看去的时候,甚至还看出那么一丝怨念,她想伸手去抓住柳淮嫣,却被柳淮嫣躲了过去。

手放在中间,萧锦昭也没有收起的意思,甚至勾唇笑了笑。

有些嘲讽之意,是在嘲讽她自己。

可柳淮嫣敏感至极,全然受不住她那声笑。

她身体一瞬紧绷起来,费力的向后一步,离萧锦昭更远了一些。

萧锦昭动动嘴,正要说话,这时屋里传来了动动的声音:“阿娘…?”

柳淮嫣下意识的便想往屋里走去,可在路过萧锦昭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语气中却是说不尽的疏离:“你瞧,你我都不再是从前了,如今我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说完,柳淮嫣也没等萧锦昭回应,便又奔着屋里走去。

在她打开门的一瞬,萧锦昭开口了。

“我还一如从前。”

柳淮嫣微顿,握紧门手生硬的说道:“我不是了。”

“我儿子还在等着我,您…请自便。”

萧锦昭看着柳淮嫣打开门,一只脚轻轻的迈了进去,然后闭了闭眼,轻声说道:“从前不信,是我太傻,如今不信…是你的谎言太假了。”

“柳淮嫣,此生,你只能在我身边。”

……

柳淮嫣进屋之后,神色恍惚,没有了与萧锦昭说话时强壮的冷漠,坐在炕边看着睡的迷迷糊糊的动动。

动动如今已经十二岁了,模样长得周正可爱,性格亦如小时候般安静乖巧,只是睡觉时偶尔会有那么一两句呓语。

这是当年跟着她母亲逃亡后便落下的病根,这个时候动动不会醒,但却是需要人在他身边。

柳淮嫣把他踹开的被子盖好,然后便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发呆。

她的日常便是如此,经常整夜的睡不着觉,或者是梦中惊醒。

这种时候多半都是看着动动,然后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

今夜很明显,是飘到萧锦昭哪里去了。

萧锦昭最后的那句话让她心思动荡的厉害,她何尝不想此生都在萧锦昭身边呢?

从少时就想了呢。

可…

多年过去,她还是没丢弃胆小的毛病。

见到萧锦昭时,那喜悦之情几乎要按捺不住,甚至想要转过身去好好抱抱萧锦昭,可她不敢。

她怕看到萧锦昭如从前那般嫌恶又不耐的眼神。

就算萧锦昭如今不似从前,可她还是会怕,怕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是她的一个梦。

是她把萧锦昭嫌恶不耐的眼神想象成,遗憾又深情。

而这次过后,柳淮嫣也真的没再见过萧锦昭,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柳淮嫣无数次想过,那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梦罢了。

她夜半时分,太过想念萧锦昭而具象出来的她。

日子一天天过,她神色憔悴的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

因为予初分化成乾元,又连日去郡主府,柳淮絮总觉得不妥,便跟予安商量着,两人要不要上门定亲。

就此事谈论一番之后,自然也达成了共识,等着予初下了学堂,便跟她说了此事。

可聊完之后,予安却觉得柳淮絮的脸色更难看了,不解的问道:“怎么了?予初要是知道我们要去给她求亲,肯定高兴,你发什么愁?”

“不是此事。”

“那是…?”

“是淮嫣,我瞧她这几日神色越来越不好了。”

从前两人便猜测过萧锦昭来找过柳淮嫣,不过谁也叫不准。

可两个月前,予安在无意中真的见到了萧锦昭,那晚两人闹的很晚,柳淮絮睡去之后予安觉得热,便想去院中乘凉,结果就听到了隔壁院子传来的声响。

于是便轻手轻脚的回了屋里,第二日把这事跟柳淮絮说了。

予安沉思一会儿,开口跟柳淮絮说道:“昨日你睡得早,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见到她了。”

萧锦昭如今已经禅位,可说起名字来还是有些不好,予安便只说了她。

柳淮絮自然清楚她说的是谁,便问道:“在何处见到的?”

“就在街上,她好像是在买什么东西,离的甚远,我想过去时她已经走远了。”

柳淮絮闻言叹了口气:“这两人的事可真让人难说。”

柳淮嫣的性子闷,两人就算是有心问,她也未必会说,便也只是两人闲来无事说上两句,该如何还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话说到此,两人也没再继续,而是转身要去筹备定亲之物,可一起身却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柳动。

柳动如今已经十二岁了,该懂的都已经懂了,每日见柳淮絮如此之人是极为担忧,今日便过来想与两人商量些事情,却没想到听两人提起了另一个人。

“大姨娘,大姨母…”他喊了两人一声,予安和柳淮絮齐齐回头,均是有些诧异,不过柳动向来懂事,没等两人开口,便红着脸小声说道:“我刚刚听到大姨娘和大姨母说话了,我也很担心阿娘,所以…阿娘近日如此是因为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