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翻了个白眼

大厅来了个醉酒闹事的,警服小哥前脚刚迈进调解室的门,听到大厅混乱的动静又跑了出去。

坐在周平瑞对面的刘冲黑着一张脸,正怒视周平瑞,周平瑞体胖气眼小,毫不客气地反瞪回去,林方歧低头抠着手上的倒刺,脊背懒散地倚在靠背上,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火热的交锋。

直到刘冲指着周平瑞,阴恻恻低地喊了声:“小杂毛,你等着!”

周平瑞还未说话,林方歧先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他伸手一抓,胳膊在桌下掐了周平瑞一把,周平瑞痛哼一声,要出口的脏话瞬间憋了回去,他侧目看向林方歧,正打算问句怎么了,就听见林方歧说:“好害怕,警察叔叔,他威胁我。”

林方歧抬头看向门口走进的半道人影,语气很平,声调毫无起伏地卖了个惨,路越凛闻言瞥了他一眼,目光顺着他的胳膊看向刘冲。

刘冲见状,登时埋下头,装出一副乖相。

“吵吵什么,都进来了还吵吵,怎么,没打够是吧?要不要给你们腾地方再打一架啊!”路越凛身侧年长的民警见状,大踏步走到空位上,手上一沓纸页卷起,冲着刘冲的头就舞了过去,刘冲一缩脖子,只感觉到一阵风,民警假意打了个空。

路越凛的视线停留在林方歧身上,青年穿着黑色的T恤,皮肤冷白,头上的帽子被摘下,露出一头稍显凌乱的头发,额发有些长了,盖住眼睛,那眼睛细长有神,在路越凛看过去的时候,林方歧眨眨眼,薄薄的眼皮上下一合,他头偏到一侧,速度很快,但路越凛视力极好,他清晰地看见林方歧翻了个白眼。

路越凛扬了扬眉,站在一侧。

林方歧还记得路越凛那一追之仇,路越凛长得实在是太有标志性,林方歧想不记得他的脸都难。

帽檐在手里转了几圈,情绪激昂的老民警继续训话,林方歧手机震动了两下,转动的手指一顿,林方歧看了眼老民警,手掌慢慢摸到裤缝,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探,指尖刚触到拉链想要拿出手机时,身后突然站来一道人影,林方歧停下动作,半斜着眼向后看,身着蓝色警服的路越凛无声地守在那儿。

他轻轻扬了扬眉,视线锁定林方歧的手指。

林方歧极缓慢地吸了口气,冲路越凛憋出一丝笑容又迅速扭回头。

在路越凛的监视下,林方歧根本没机会拿出手机,他无聊地听老民警训话,又听周平瑞和刘冲互相甩锅,两方人即将吵起来的当口,老民警一声大喊又把局势给稳住。

“都想关几天是不是!来这儿走一遭身上不挂点东西不舒服是不是!一个两个,毛都没长齐在这跳,跳什么跳!”

“把你们带到这里来是让你们调解的,你们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还有调解的机会,都不想要是吧!一个个愣头青!”

在他这一通爆发下,两拨人终于冷静下来,刘冲和周平瑞作为两方最先起冲突的人代表发言,严格来说,周平瑞确实占理,他好好的开了个店,莫名其妙被找上门,而且两波冲突下,是刘冲等人先动的手,一堆人里就周平瑞看上去最惨,他长得白,脸上青紫的痕迹格外惨烈,两相摊开一讲,责任立刻就划到了刘冲那方。

但周平瑞这方不是毫无责任,民警训完刘冲等人又来训周平瑞,问他为什么受到威胁不第一时间报警,要采取以暴制暴的方式,周平瑞垮着一张脸听训。

“你们几个……还有你!坐最边上那个,”手一指,老民警指向林方歧。

“一人一张纸拿去,检讨书写上,摁上手印。”

刘冲也拿了一张,正找笔呢,老民警走到他身后提起他的衣领,“你先出来,你还没完呢,寻衅滋事是吧,搞黑社会那一套是吧,你把纸放下。”

刘冲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周平瑞憋不住笑,被他怒瞪了一眼。

老民警和刘冲都走了出去,林方歧捏着薄薄的一张纸许久没动,他余光看见路越凛的身影,路越凛好像脚底扎了根,完全没有挪动半步的意思,林方歧终于拿起笔,在纸面上写下“检讨书”三个大字。

他做事不受约束,字也龙飞凤舞,三个字里两个都瞅不清,林方歧提笔正打算写下一行,突然听到身后的低笑,路越凛似有若无的提点,终于挪到另一侧,也不知道影射谁,慢悠悠地说,“字迹潦草的,态度不端正的,都会被打回去重写。”

林方歧绷着一张脸,倏尔把纸面调转一页,他慢慢地、清晰地、态度端正地写下一排丑字。

在警局磨到夜深,除了刘冲被留下外,其余人都可以回家了,周平瑞跟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此时非常拥护人民警察的秉公处理,他提议去店里吃东西,几个人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林方歧却拿出手机,道:“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为啥啊,晚上你不饿啊?”周平瑞哥俩好搂着林方歧的肩膀,“请你吃,请你吃大餐!”

“多大餐啊?”林方歧睨他一眼。

“硬菜。”

“等会吧,你们先定,我过去打个电话。”

“哦,那行,你快点儿啊!”周平瑞说完,又狐疑问:“是不是你爸找你来了?”

林方歧摇摇头,径直走向另一侧的通道口。

路灯昏暗,周围停了好几辆警车,林方歧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抿了抿唇。

给他发消息的人是宋文彦,大林方歧两级的学长,前几天宋文彦找林方歧帮忙翻译一些文件,中午林方歧把翻译好的东西发过去,晚上宋文彦才查收。

在调解室的时候宋文彦不仅发了消息,还打了个电话,林方歧把宋文彦两条感谢的消息细细看过后,回拨了过去。

运动鞋压在石砖面上,林方歧屈膝一级一级跳上台阶,跳到最顶端时,又从高处一跃而下跨过了四级阶梯,他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气息略微混乱,电话终于被接起。

“喂,方歧?”

听到宋文彦的声音,林方歧站直了身体。

“嗯,是我。”林方歧说。